风筝与瞳卷五二六

　　身后是一面没有拉起帘子的大幅窗户，因为楼层太高了，黑夜摆脱了城市霓虹的侵染，露出纯粹通透的墨色，墨色里，银河如同一条巨大的神龙，鳞片闪着异常奇幻的星光，从苍穹默然经过……张堃坐在这样的天色里，目光沉静如夜，无悲无喜地看着石娇娇，问：“就算从各方面获取了这个人详尽的资料，你又能做什么呢？”

　　“啊……”石娇娇一时语塞，低下头喃喃地说：“我还不知道，但了解总比一无所知好吧。”张堃的嘴角露出戏谑的笑意，摇摇头，“你一直是个头脑清明的女人，从不做多余的事，而现在看起来真的很蠢。你的逻辑有问题！诚然他支持他的侄子做出了一件不光彩的事，但这不代表其他。在我和他多年的合作看来，对方是个实力超群而且信守合约的科学家，这个结论恐怕对你非但没有帮助，还是不小的打击吧？”

　　“呵呵。”石娇娇干笑了一声，表情藏进滑落在腮边的头发阴影里，说：“确实是这样，其实，”石娇娇抬起头，从进门开始第一次正视眼前那张冷峻疏离的脸，说：“我现在后悔得不得了，不明白为什么要联系你。哈哈，就好像魔怔了一样！一想起你和那个教授的联系，就失去了思考能力，冲着你来了！”“就因为受害的是唐建宇吗？”“可能吧……”

　　两人陷入沉默的时候，客房服务到了，石娇娇下意识地站起来充当了助理的角色，将张堃点的晚餐迎了进来。工作人员离开后，石娇娇扬着眉毛看张堃走到餐桌边，不知何时包已经拿在手里，微微弯了弯腰，说：“那你专心吃饭，我走了，稀里糊涂的真是太打扰了！”张堃修长的手指立在桌子上，淡淡地说：“别矫情了，一起吃吧。”

　　可能是特别交代过，菜色很简单，不过是海鲜意大利面，和看起来很浓郁，入口却清爽的奶油青瓜蘑菇汤。认真算起来，今天石娇娇只在家里吃了一顿早饭，离开公司前分到了同事一块自制的戚风蛋糕，就一直处于去约定的地点和等待张堃的状态中，完全忘记了吃东西。她其实饿得前胸贴后背，被叫住以后，吃得比张堃还要专注。

　　“放着吧，他们会来收。”张堃拦住习惯性收拾碗筷的石娇娇，说：“总不至于还让我洗碗吧？”“怎么可能？”石娇娇无意识地笑着接了一句，细想了话里的意味，不禁吞了吞因刚刚用过餐，还很旺盛的口水。张堃掏出一只细长的烟，长臂伸展在身后的架子上摸到了打火机，点燃后起身走到餐桌后的窗户边，对着细细的缝隙，吹出了一口青烟。

　　石娇娇木然地坐着，关注这张堃的一举一动。刚刚明确地被挑破了希望，而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升起一种事情才刚刚开始的奇妙预感。果然，张堃从夜景里收回目光，将只吸了一口的烟压灭在密实的餐桌上，丢弃在没有收拾的碟子旁边，捻了捻手指，望着石娇娇问：“你来找我没跟唐建宇商量吧？”石娇娇一脸诧异，“怎么可能和他商量？”

　　“所以你们也不过如此。”张堃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后退一步细细地打量了端坐在眼前的女人，说：“明知他不允许的事情，你还是会做。”石娇娇垂着眼帘不接话，张堃笑意更浓，“你的唐老师，也不过是只会让你提心吊胆的无能之辈。如此看来，你们倒是绝配。”

　　张堃的语气很平缓，字字句句，听起来是不带任何温度的，而石娇娇的耳朵却开始发起热来，她能感到那股热从耳朵像全身扩散，身体一阵一阵地出汗，她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是红白交加，不甚难堪。“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事。”石娇娇站起来，抿抿嘴，尽力保持着从容的姿态，“谢谢款待，我走啦。”

　　“等等！”张堃喝住石娇娇，“还没完呢！”石娇娇侧着身体，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张堃嘴唇动了动，“你不想了解那个教授了吗？”石娇娇张张嘴，全部转过身，正对着张堃，“当然想，我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张堃听来一笑，“可以呀，不过我是个商人，只要有来有往，什么都好谈。”

　　啊！这对石娇娇来说竟然是个全新的角度，她是空着手更是空着心来的，从起意的那瞬间起，她完全没有想过，得到张堃的帮助要拿什么交换，就这样理直气壮地来了！“我……”石娇娇竭力维持的镇定不见了，她看着张堃泰然自若的脸，意识到这一刻，才是今天这场自取其辱的戏码中，最最羞辱的时刻！

　　你以为我还眷恋着你吧，小姑娘！你侥幸怀着这样微微膨胀的虚荣，是不是？你以为我放不下你，一定会在你楚楚可怜，需要帮助的时候，难以自持地爱护你；我的热情因你而起，对你的所有冷漠都是爱意的伪装，只要你的目光偶尔投过来，就足够我暗自欣喜，怎还奢求什么回报，是不是？

　　这还不是最后一击。

　　石娇娇嘴唇颤抖着，只是痛苦地看着张堃，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所幸客房服务总在合适的时候出现，他们来收拾客人用餐之后的器具，可能是房间里气氛压抑，工作人员的手脚出奇地快，走得非常干脆利落。

　　石娇娇看着光洁如新的圆形餐桌，开口时喉头干涩，摆摆手说：“你可是张堃，我、我哪有什么资格跟你谈生意，太抬举我了，哈哈！刚刚不就说了嘛，一进门就后悔了！好丢脸啊，你就当我没有来过，好心别让我这么难堪吧！”

　　她干脆退到最后，居然也捡起了局面！张堃撇撇嘴，竟然忍不住眼里的笑意，他意识到石娇娇就是石娇娇，柔顺又坚韧，弱小又强势。她总有保护自己的技巧，天生的本事。

　　“这样啊，可以。”张堃清淡地笑了笑，抬脚走到石娇娇面前，垂眼将她潸然欲泪的脸全部收进深邃的眼底后，在没有任何波澜，说：“不过，我倒准备了个东西给你。”石娇娇迫于男人的威压，微微后仰着身体拉开距离，一心只想离开，疲于应对的问：“什么？”“站着别动。”张堃抬脚走进客厅深处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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