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六零六

　　一场不超过十个人的小型会谈之后，双方握手告别，穿着更为职业的一方客气地说：“如果贵司的年会选择我们，酒店一定会尽全力奉上高质量的全面服务。”他显然还在最后的努力，希望落实这单业务。石娇娇收回手，礼貌地微笑了一笑，“今天非常感谢，公司商定下来之后，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的，谢谢。”

　　对方经理笑容僵了僵，嘴上也不断说着谢谢，心里却有点泄气，无望地看着石娇娇带着三个下属迫不及待地往外走。还是后面一个女性工作人员比较机灵，推了推准备放弃的上司，咧着嘴摆出嘴型，体态微胖的业务经理这才记起，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洽谈的一行人，拦住石娇娇说：“石总，你看现在也到用餐时间了，考察了一个早上也受累。我这里备下了午餐，用顿便饭再走也不碍事。这附近也不好找其他吃饭的地方。”

　　胖经理用期待而谨慎的目光看着石娇娇，生怕错过这女人一丝微小的表情。而石娇娇始终保持着似笑非笑的冷静面孔，上下端看这业务人员时的气度，让旁观者一看就知她们处于上风。隔了一会儿，石娇娇伸手拍了拍身边助理的肩膀，说：“既然经理款待，那也不好推辞。估计你们也饿了，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酒店方仿佛得了准话，那经理高兴得直弯腰，要给四个人领路，把石娇娇请在最前面，石娇娇摆摆手，说：“我就不去了，还有点私人的事，真是不好意思。”有人出言挽留，“再有什么事也不能耽误吃饭，这又不费什么时间。”石娇娇抿嘴一笑，“大家好好吃，我跟家里人约的就是吃饭，抱歉抱歉。”说着，就不由分说往电梯走去。

　　其实会议一开始石娇娇心里就认定了这家作为年会场地，虽然这不是早晨考察中场地最气派或者价格最优的一家，但新做品牌的细致和诚恳还是很容易得人青睐。

　　这家酒店对面就有公交车直达和唐建宇约定见面的地方，不过三四站的路程，班次也密集，比打出租车方便。石娇娇站在站台前，给高凌打电话，如约向她汇报年会场地敲定的事情，高凌淡淡地回了个“哦”，问她还有没有别的事，石娇娇极度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僭越工作关系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草草结束了通话。

　　高凌对石娇娇越来越冷淡，从她们面对面说起白薇远嫁和张堃疑似被约谈，之后就有苗头。比如定酒店这件事，依石娇娇对高凌的了解，她是很乐意做主的，谁想行政依照石娇娇的建议直接去问她时，她却大发雷霆，一个电话追到石娇娇脑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最后颇讽刺地反问，“这种杂事，你本部一个副总不安排好，难道让身处外地的总经理和厂长替你做事啊？”噎得石娇娇好久喘不过一口气。

　　石娇娇回头看了看马路对面，刚刚走出来不就的那栋建筑，嘴角扯出一个苦哈哈的弧度。果然，她能留在公司，快速稳定升职，都是借了别人的光。若不是因为高凌将白薇看作最重要的朋友，白薇深深迷恋着张堃，而张堃和自己有瓜葛……她本不会被高凌这样看重。

　　现在白薇走了，带走了高凌对自己高看一眼的所有理由，石娇娇就被打回了原形，没有无可取代的能力，原是个可有可无的副手。是呀，在职场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做着找场地订酒店，给上司记行程这样琐碎的杂事。自我审视一番，还是那个刚进通源的小文员，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长进。

　　唐建宇一见石娇娇就吓了一跳，她怎么可以这样无精打采，上前就按住她肩膀，惊道：“怎么这个脸色，早上在哪里受气啦？”石娇娇一言不发地摇摇头，敷衍道：“饿了，都快一点了。”唐建宇自然不信，像开导学生一样循循善诱，“有不开心就要说出来，即使一时不能解决，也好过憋在肚子，让自己更委屈。”

　　石娇娇这才抬起眼看向男人，看着他闪着光的眼睛好一会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小声问：“其实我，是不是个特别无用的人？”唐建宇诧异得理所当然，“怎么会，从没有人这样说过你。”石娇娇别开脸，沮丧地说：“做着只要学一学谁都可以完成的事，一直给别人打下手。再看看我最亲近的人，夏蕾的工作室，丽丽的专卖店，甚至菲菲遇病的坚韧，唯独我，这样平庸。”唐建宇看见她浅浅的眼睛里，是一片灰白世界。

　　唐建宇知道她最近的精神太紧绷了，尤其在得知好友初次生病时可能治疗不足导致复发，却绝不能声张的情况下。天冷得没多少人行走，唐建宇轻轻抱住自己的妻子，温言软语，只说那些最熨帖的话，还说：“告诉我嘛，是不是工作不顺利了？”这话总算挑破了水泡，虽然不达病灶，俨然刺中了要害，石娇娇委屈地撇了撇嘴。

　　听完她诚实无欺的坦白，唐建宇反而不知如何应对，耸了耸肩说：“先找地方吃饭，坐下再说，这里好冷。”其实石娇娇此刻根本不需要什么建议，只要倾诉出来，马上就轻松了许多。她点点头，“就在商场里吃吧，吃完正好去楼下看衣服。”唐建宇竟然有点语塞，闷闷地“嗯”了一声，石娇娇还以为他会问自己想吃什么，只好主动说：“随便吃点。”“好。”

　　到了商场饮食店面聚集的楼层，两人直接进了离电梯最近的一家日式拉面店，很快就被安排到座位上等餐了。服务员离去后，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拆开餐具，打开热毛巾擦手。唐建宇手扶着有点烫手的黑色茶杯，不易察觉地舔了下嘴唇，说：“依高凌的说法，张堃可能出事了。那你，有没有和他联系过？”

　　石娇娇撩起眼皮看着唐建宇，见男人虽然满眼疑虑却并不躲闪，便将小毛巾卷回原状，坦然地回：“我试图联系过，但没联系上。不仅他本人，就连我所知的为数不多的那几位在他身边做事的，全都没有音信了。”说着叹了口气，“我也尝试着到处打听消息，一无所获。”唐建宇听罢，意味不明地挤压着嘴唇，若有所思地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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