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蔷薇(悲伤时爱你同人)
超小超大

第三章 牵牛花

这场裸露的、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公开的,近乎闹剧的“秘密”创作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开始了,她会耐心地等姜仁旭上班,等待吴哲英用金属雷达扫描整个房间后,带着全部女仆离开画室,之后从叠摞的画架里取出画布。人像画需要用木炭打底,勾勒人物轮廓的线稿,尹玛丽并没有简单地勾画了事,而是用创作艺术品的精力去描绘精细的素描:朝鲜公主样式的古典盘发,端庄秀美中透着自然的俏丽蓬松,几缕头发不经意地垂落在额前。小鹿般温润的双眼水汪汪地穿透画纸,清泉盈盈地流淌出母性的滋养,又带着一丝丝懵懂少女望向初恋的甜蜜羞涩。还有笑容,要混合草莓蛋糕的甜美和康乃馨的柔和。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不沾染凡尘的圣洁高贵。

尹玛丽用直尺和圆规计算人脸的比例,精确到记忆中解剖学的每一根肌肉结构,过程中不敢有丝毫地懈怠。她是姜仁旭的母亲,她的美丽注定是静谧中的惊心动魄,任何一点微小的瑕疵,于她都是万劫不复。她也开始小心地微调和姜仁旭的关系,随着浅素描逐渐成型,姜仁旭上班的时间越来越早,搜查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到最后尹玛丽只是将盖上罩布堆在角落里,所有人便都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她依旧保持着冷淡的神情,整日沉默,透出秋叶般荒凉的萧瑟忧郁。这在姜仁旭眼中是正常的,自然也是可以被无视的。但她知道不能仅仅只是忧郁,她还需要回暖,极其缓慢但每天都能察觉到的微弱升温。姜仁旭每天都会送她礼物,依旧是名贵的珠宝和挎包,尹玛丽极度听话又神情恹恹,只在收到合胃口的礼物后会稍稍地惊喜一下,笑容未及嘴角便销声匿迹,像是芦叶点在水面上泛起的清淡涟漪。她乖巧地接受一切,再不奢求其他。

她只是等待着,直到素描彻底成型后的第三天,她揭开画布,一眼看到画像嘴角上细微的擦痕,像是被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拭过。隔着纸面,她都好像能看到那双病态的、贪婪又灼热的眼睛,喷射出眼镜蛇毒液般疯狂又热辣的烧灼感。

很好,她想。现在她是那个手握主动权的人了。

画像在上色部分陡然停滞进度,当然,尹玛丽并没有真的消极怠工,她开始勾勒眼睛和嘴巴的局部描绘,揉成团后扔在垃圾桶里,线条无一例外都被她很巧妙地卡在一种非常美丽但又做作的状态上,或是上色的时候颜色模糊,又或者是表情僵硬,若有若无地透出近乎呆板的不自然。眼睛、鼻子、嘴巴、微笑时泛起粉红的双靥,丰满的脸颊,或大或小,破碎成块。尹玛丽只在画像脖颈的位置,画上了一块如同真人般细腻润泽的彩色肌肤,像李子那样小,令人浮想联翩,像是日本顶级艺伎在后颈的留白。

一块属于姜仁旭母亲的鲜活肌肤,一个即将灵动鲜活的母亲。他最想要的、最迷恋的、最渴望又最痴迷的母亲,鲜艳欲滴又生机肆意,像是一颗在掌心上方摇摇欲坠,甜蜜娇嫩的红色李子。

她等着他发疯。

-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与崔优善共进午餐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崔优善带来新鲜的全麦烤面包,和适合初早期孕妇吃的蔬菜杂拌,尹玛丽满脸的兴致缺缺。

“你知道吗,我肖像画的手艺算是全废了。”

“我现在根本就没法上色,颜料总是糊在一起。”

“我胳膊也疼,时间一长线条就会歪,眼睛因为这个毁了好几次。”

她说着叹了声气,声音柔软的像是一只受伤的黄莺。

“我也实在心情不好。”

她说着用手捧住脸,声音越发的娇嗔。

“整天被关着,总是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崔优善大口地吃着沙拉,

“那就别画了,反正那个臭男人也什么都不知道。”她大嚼着蔬菜,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嘻嘻哈哈和呆头呆脑。

“想画母亲得看见母亲,他又不放你出去,你去哪里找母亲?伯母是个小孩子样子,总不能从他那个拜金后妈还有姓吴那条狗身上找吧。”她随后用叉子叉起一整个紫菜卷。

“手艺的事就更别提了,那东西不能断,你都多少年没画过这种高难度的人像了。”

“那得重回大学深造,还得参加专门的体操课,首尔大学就有好几个专业的老师,可你也别想了,他才不会放你出去呢。”

尹玛丽似乎是觉得有道理,随即耸了耸肩。

“那就不画了,我们去看电影。”她俏皮地说着,之后压低声音。

“不过那个可不能让他看见,下次你来的时候偷偷带出去。放心,我藏得可好了,没人发现过。”

尹玛丽说到做到,自那之后开始悠闲地睡觉,做糕点,播放唱片内的古典音乐,小口小口地啜饮牛奶。躲在被子里的时候她会拧开崔优善在电影院塞给她的口香糖管,每天一粒地吃里面的叶酸,之后她会把手放在小腹间,感受着幼小的胚胎一点点的长大,那时她知道自己平静又安详,像是在风雨雷鸣的夜晚在巢穴中孵化幼雏的成鸟,树冠上巨蛇环伺,牙齿上一滴滴地流淌毒汁。她没有去求姜仁旭,反而愈加的谦默柔顺,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每一天都是争分夺秒,但她必须足够的镇定。她记得幼年时父亲带她去河边,那时还不到允许捕鱼的季节,鱼儿总是被钓上来又放回河里。她记得父亲说过的话,钓鱼人要比鱼更加的有耐心,他们往往安静沉默,但又从不懈怠。她也清楚自己不会再有第二次下钩的机会,尹玛丽或许可以失败很多次,但她现在是母亲。

母亲没有失败的资格。

她等待了一个星期,到了约定的那天,崔优善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出现。金成旭站在距离她三尺开外的右侧,恭敬地俯下身体。

“社长咨询了家庭医生,这是医生的建议。”

“去一些夫人爱去的地方,或许对心情的改善很有好处。”

茶几上放着首尔大学的听课申请和出入证,讲师是最优秀的美术教授。尹玛丽一脸意外和戒备,或者说,是满脸的不敢置信。

“我不去。”她说着全身蜷缩窝进沙发里,整个人仿佛被可怕的记忆包裹,哆哆嗦嗦抖成一团。她甚至都不敢再看面前的东西,就好像面前有什么可怕的陷阱等着她。

“这是社长的礼物。”

金成旭的神色依旧保持一贯的平和。

“为保证夫人的安全,吴小姐会全程陪伴您。”

这一次尹玛丽终于松了口气,脸上从疑惑变成不可置信,之后变成混着诧异的小兴奋,就连嘴角都忍不住地微微上扬。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生机灵动,沙发右侧的天花板上有直达建和集团的摄像头,从那个视角能刚好看到四分之三的侧脸,这是视线里最美丽的样子。

她要时刻保持美丽,昼夜不息,不眠不休。

-

吴哲英依旧完美地履行着监视者的义务,她会搜查每天的画笔和颜料,翻开课本检查每页的夹层,笔记和画纸更是要认真清点数量和完整,不能有任何丢失或撕痕。人体模特全部换成了年轻女性,尹玛丽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佩戴口罩和头巾,学生不被允许和她说话,也不能坐在和她超过一尺的位置上。唯一能陪伴她左右的只有崔优善,她们能在课余时间阅读心理学的相关书籍,推敲一个母亲该有的神态和心情。

“她本来就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年老的母亲大多数都是被生活操劳的人,那种慈祥不适合她,会让她看上去很衰老、很丑、和没精神。”崔优善挠着头。

“她必须是温柔的,还得是甜蜜的,还要充满爱,她还必须是圣洁的。”

自然,一定要自然,就好像是突然从脑子里想出来的。

崔优善指甲都差点扣进头发里,之后她恍然大悟般抬起头。

“就是……那种怀孕的母亲摸着肚子的那种笑,抱着婴儿的也行,在妇产科那边到处都是,”她想了想,决定把火加的再大点。

“那可麻烦了,一般孕妇不会干模特,就算愿意也不自然,那种感觉是一瞬间的事,你得去捉。想象一下,阳光刚好顺着窗户洒下来,母亲的肚子圆圆滚滚的,温柔又慈爱,满怀希望的憧憬未来,也许还会想孩子的父亲,也会一脸羞涩甜蜜。那得多美啊。”

崔优善说着自然地拉过尹玛丽的手,暗自揉搓被指甲陡然刺红的指腹。

“我知道一家产科医院,边上有个画展,我们可以趁着看画的时候偷偷去看几眼。不过,我不确定那里能不能让咱俩进去。”

尹玛丽不动声色,孩子在肚子里已经一个月大了了,外观上还没有任何显形,但她的确到了该学习胎教和孕早期养护的时候。她们明目张胆地坐在等候椅上,打量着所有年轻母亲的神态。似乎是巧合,崔优善买糕点的时候经过了房间,之后房门被拉开,妇科医生的声音清楚地传出来,有条不紊地讲述孕期的相关禁忌和知识。

尹玛丽当天便开始调制鸡蛋乳液,兑入白色颜料,又将灰色颜料包进报纸,静置着等待纸张吸收内部多余的油脂。鲨鱼不能喂饱,但也绝对不能让他一直饿着,她到了该喂肉的时候。

提亮、压灰、三合油调成透明色依次罩染,再用扇形笔柔扫抹去颜料的笔痕。最开始是鼻部和眉骨的阴影,之后是衣服的褶皱,就连头发都精细地分出纹理,细碎地像是能在轻风里细微地拂动。彩色画面带给他的视觉冲击只能比素描更加精美绝伦,尹玛丽用近乎刺绣的专注力勾勒图案。画画,睡觉,吃东西,小憩,她醒着的时间都用在了绘画上,其余时间全部用来休息和睡觉,过程中没有任何的娱乐,过度的疲劳会伤到还未成型的宝宝,她需要足够的睡眠和营养,让胚胎度过最为脆弱的两个月。和她料想的一样,姜仁旭没有对她寡淡地生活感到一丝的不适,他的所有精力同样被吸引在画作上,而尹玛丽,那个和画像曾经一模一样的尹玛丽,只要她乖乖地待在家里,在他的视线之下,那就是最好的样子,她的开心与忧愁是毫无价值的事情。

现在,她需要让人知晓忧愁。

尹玛丽开始在吃西餐的时候出神地望着餐盘,眼神哀怨又静默,像是一碰就碎的玻璃玩偶,开始望着天花板,脸上是极力隐忍的恐惧忧愁,终于,在和崔优善一起去西餐店吃糕点的时候,尹玛丽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记得我在咖啡店画的画,”她嘤嘤地哭着,声音悲泣哀伤又娇软无力,像是一只被金丝缠绕后精疲力尽的鸟儿。

“我答应过给她们整面墙画满鲜花,可我再也不能给她们画画了。”

她说着抱紧崔优善,抽抽搭搭地啜泣起来,上身微微颤动,像是饱受惊吓的兔子,腰部以下沉稳地像是最坚固的花岗岩,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这样,”

“干脆我去找那条狗,让她和那家伙去说,”崔优善嘟囔道。

“我保证不拿你的画去评奖,也不送画展,也不卖给任何人,就挂在那个店里,保证没一个人知道你是谁。”

“你只能画花,别的什么都不画,画家嘛,总得看着作品被欣赏才高兴,再说,就当是让花替你去外面看看,你也心情好一点。”

“画家不高兴,作品又怎么高兴的起来。”

崔优善真的去找了吴哲英,到最后依旧是那副泼妇式没教养的大骂,尹玛丽不知道吴哲英有没有上报信息。但自那之后,她真的可以画一些相框大小的花束彩绘。吴哲英会检查框架的每一条夹缝,会对着光穿透眼帘看画布,前面的五幅都是静物彩绘。崔优善同样联系了之前打过工的幼儿园,比起油画,尹玛丽似乎对能够粘贴碎钻的复活节彩蛋更感兴趣。

她可真能装。

吴哲英这么想着,拿过刚刚画好的作品,这次颜色和造型就连她这个外行都看着觉得随意,花朵上的颜料甚至都没干,半湿润的浮在表层。比起描绘花朵,尹玛丽似乎更想知道怎么用小刀不伤蛋壳地切开煮熟的鸡蛋。她总以为她很聪明……

尹玛丽对此毫无察觉,依旧观察着鸡蛋,吴哲英嫉妒地看着她秀美脖颈上用一颗又一颗大小不一的纯白珍珠缀出的项链,真正的海珍珠,又大又圆,一串就是她起早贪黑一年都赚不来的价钱。就连睡衣都是华贵的全蚕丝。

不识抬举的东西,只要撒撒娇装装柔弱就能换回来的东西,总有人弃之敝履的不珍惜。

不识抬举!!

吴哲英不太想再吐槽什么,无论怎样这个疯女人怎样的自视清高,她都是她的金猪摇钱树,她随即把画高举过头。边框正常,画布也很平整,颜料还是半干的,把手指糊成团是其次,万一什么都没查出来,只要这个疯女人皱一下眉头,姜仁旭那可不管什么肯定要算在她头上。

她这么想着,最后还是把画放平。看着坐在等候室已经轻车熟路的崔优善。

“拿走吧”

京美医院 深夜

徐正元轻咬着手指,边上是同样等候的周海拉。直到崔优善推开门,他们才都站了起来。

“我只能等到店里打烊。”她说。

“放心,是那个店的店员放在餐车里推出来的,没人看见。”

这段时间崔优善从未停止和京美术馆的联系,只不过什么有进展的动向都没有,这是所有人商量好的结果。毕竟一群对尹玛丽无比关心的人突然不联系了,对姜仁旭而言才是反常的。那些画作第一时间被崔优善发送给了徐政元,法国小菊、波斯菊、忍冬,花语无一例外都有忍耐的意思,姜仁旭显然也对此放下了警惕。而这一次,花语的意义完全变了。

“好消息……”

徐正元反复咀嚼着牵牛花的暗语,但这幅画怎么看都不像是携带消息的样子,蓝色的大门,红色的邮筒,缠绕在柱子上的一簇簇的牵牛花。唯一相同的,是它们都是闭合的状态。

门需要打开才能进入,邮筒也需要打开,是需要他也打开什么吗……

打开……

徐正元再次端详整幅画,之后他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左边的构图明显太重了。破坏了整个作品的对称和协调,特别是那朵最大的牵牛花,描绘得很精致,但明显太大了就连颜料都搁了厚厚一层……

打开……

徐正元的脑海瞬间灵光闪动。

“把刮刀拿过来,快!!”

其他两个女人坐在边上看着,花朵被从上切开口子,一块裹在塑料膜内的手机内存卡从脱落的颜料块里露出来,散发出刺目的金属光泽,像是侦探小说里镶嵌在石膏像上价值连城的黑珍珠。

崔优善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做到了。”

徐正元随后将那片保存完好的内存卡插入手机,之后连通医院的电脑,现在是深夜,屋内没有开灯,窗帘也被拉的严严实实。三个人深情紧绷,看着徐正元一个个地点开文件。内存卡属于一部已经过气很久的旧手机,但像素可观,能够在二手市场轻易地买到。尹玛丽似乎把它放置在了一个大花盆里,能看到镜头外放大的繁密枝叶。尹玛丽本人肯定没有整理素材的能力,东西堆得很乱,最初的几个视频都是她画画的内容,尹玛丽会借着浇花偷偷地按下藏在素描纸里的充电开关。手机显然经过调试,里面还有存着一些调整角度的短镜头,刚好能看到尹玛丽的整个身体。

翻到第三十四个视频的时候,画面终于出现了变化。

“我为什么要被你这么作践!!为什么!!!”

是尹玛丽,她像是完全不要命了,揪着姜仁旭的衣领,后者完全不像是一个人,或者说,不是往日里那个还有着人类模样的生物,他面部青筋暴起,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娇小女人,像是个随时都要拆心吃肉的恶鬼。而玛丽对此浑然不觉,依旧大声地嘶吼着。

周海拉用力地捂住嘴。

“天哪……她疯了……”

争吵依旧在继续,视频进行到中期的时候姜仁旭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力气大的像是要把头皮活活从头骨上撕下来。崔优善在那一刻“腾”地跳起来,双目赤红地看着屏幕,但仅仅只是看着,随着尹玛丽那口清脆的唾沫,姜仁旭抡圆了胳膊,粗壮的手臂重重打在脸颊上,发出血肉模糊的碎响。

尹玛丽像只死羊般飞出去,后脑重重磕在箱柜上,姜仁旭洋洋得意地看着倒地的女人,咧着嘴角,一点点挽起双手的睡衣袖子。

踢、踩、碾、砸,两条腿用脚后跟狂踹大腿和胳膊,小腹用脚尖酣畅淋漓地踢,画架被整个举起来,抡圆了对准肩膀和后背砸,每砸一下都是雷鸣般的巨响,之后咔啪一声木架彻底碎成了两半。尹玛丽紧紧靠着墙角,用最后坚硬的屏障保护右手的完整,衣服在撕打中被扯的破烂不堪,身躯早已青青紫紫。而姜仁旭彻底陷入了兴奋的癫狂,两只脚轮番用力地践踏大腿和小腿,末了他还不解恨,抓起手边的轻土花盆,一个接一个地朝着已经没有知觉的身躯用力的砸过去。

支离破碎、血肉横飞,尹玛丽全程都没有还手的能力,直到姜仁旭抓起她的头发,用力地磕向木架,一缕鲜血小溪般顺着额角淌下来。打累了的姜仁旭终于跌跌撞撞地坐在了地上,没有斥骂,没有嘲讽,他在一片血肉狼藉的场地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满怀委屈又真情实意,伤心地像是个挨了打受了罪的憋屈孩子,说话间手背上属于尹玛丽的血一滴一滴的淌下来,在地板上摊成规整的尖刺圆形。

姜仁旭哭了有十分钟,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尹玛丽死鱼般躺在地上,样子和真正的尸体没有半点区别。之后是十几个仆人鱼贯而入,她们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早已见怪不怪,尹玛丽被放在医疗担架上抬出去,之后所有人开始擦拭血地,更换破损的画架和墙纸。不到四十分钟,整个画室便里外一新,刷上温馨的粉红色颜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三个人静默着,一直静默着,直到所有的声音消失,周海拉终于捂着嘴,发出了响亮的干呕。

“我居然劝过他……我居然同情过他……我居然、我居然……”

她再一次发出响亮的干呕声,捂着嘴跌跌撞撞地冲向盥洗间。崔优善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之后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四肢都在抖,两只手压着写字台,却什么都摁不住。

“猪——!!!!!”她从丹田里绷出这个字

“狗————!!!!!”她又吼了一声,眼睛被瞬间涌出的泪水糊的什么都看不见。

“蛆————————!!!!!他是坨屎!!!”

“稀屎——!!!烂屎——!!!臭狗屎!!!!!!”

“他是屎尿做的!!!!!!!!!”

她还要跟这样一坨稀屎烂尿,猪狗不如的东西住在一起,还……

崔优善就这样两腿瘫软,趴在茶几上哭的泣不成声,另一侧是周海拉响亮的呕吐声。

唯一冷静的是医生,在一片喧嚣中,徐正元神情冰冷地看着屏幕,眼底漆黑的像是煤炭,只在瞳孔的位置闪烁着微弱的光。崔优善抹了抹脸。

“交给我,”她说。

“我要把它发到网上去!!!我要报警!!!我要剥了这个畜生的人皮!!!!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是禽兽!!!我要杀了他!!!!”

她说着大步冲上来,徐正元却在那一刻转过身。

“然后呢。”他同样站起来,神情严肃地看着她,比任何时候都像是一个在鲜血骨骼间不动声色的外科医生。

“让建和集团第一时间花更多的钱压下流量?他连警察都可以买通,收买网站和报社很难吗?”

“然后对外说尹玛丽是个有迫害症和妄想症的精神病人,他是为了控制她发病才动手的。就算真有人采访她又能怎样,别忘了,她的母亲还在他手里,她不可能说实话。”

“最后再派黑社会的人,闯进你的家里,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找到证据后当面销毁。”

“然后再让他以此为借口,去更用力的打她?!!!!”

到了这个地步,崔优善也终于冷静下来,她吸了几口气,最终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周海拉安静地站在她身侧。

“他是个疯子,”她说。

“他用手枪指着我的头逼她回去,他也一定会用手枪指着你的头,当面折磨着给她看,她不想看到的。”

“事情得从长计议。”徐正元再次坐下来,两只手用力地握住崔优善的掌心。

“我们都爱她,所以也都恨他,相信我,我的恨不会比你少。”

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姜仁旭会为他做的恶遭受报应的,但我们不能这么草率的行动,要让专业的人,把杀伤力放到最大。”

“这里最重要的人是你。”

他看着崔优善哭红的双眼。

“他提防我,但不会用那么大的精力去提防你,你是个胖姑娘,傻姑娘,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你要笑,要嘻嘻哈哈,要和以前那样看上去傻乎乎的,什么都不能让他察觉出来。”

“你是她唯一留在外面的眼睛和耳朵了!!!”

“别让她的心血毁于一旦。”

崔优善彻底冷静下来,她花了一分钟调试表情,慢慢地那些扭曲的刻骨的悚怖的杀气腾腾的仇恨缓慢地从她脸上褪去,女孩重新变得若无其事,语气懒洋洋地像是那个如微风般恬淡的尹玛丽。

“我得回学校,补好破坏的部分。”她嘟囔道。

“要让别人发现你动了画,我可有的被说了。”

尹玛丽睡到早上十点日上三竿才起,醒来时手机收到了崔优善发来的照片,所有的店员都在,穿着那时自己缝过花边的店员服。那副画被醒目地挂在墙上,崔优善甚至很夸张地来了张自拍,画作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损伤,但玛丽一眼认出了那个最大的花朵,厚重的颜料涂层被磨平,花瓣也改成了更加紫红的尖瓣。

紫红色的夕颜,遭受不幸的女子的血腥复仇。

她在一片静谧中闭上眼,感受着灼热的阳光刺穿玻璃的透明封锁,洋洋洒洒倾泻在身上的开朗。

——

尹玛丽成功的画出了属于母亲的深情凝望的双眼,和嘴角缱绻温柔的摄魂微笑,那是一种混合着看向恋人和孩子的旖旎温柔,在母性的光辉温暖中恰到好处地透出令人怜爱的脆弱和依赖。她知道隔着摄像头的姜仁旭不会再忍下去。于是在某一天,画室的大门被粗暴的推开,姜仁旭神情炽热地望着画像,眼底泪光盈盈,满是珍宝失而复得的惊喜。

就像五年前,他转过身,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

尹玛丽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之后她全身发起抖来。

“我知道你让我提起她……”她像是被吓坏了,哆哆嗦嗦地抱着胳膊。

“我……我只是想,你看到了这个,以后……就……就不会打我了。”

姜仁旭没有丝毫犹豫地跪在地上,用力地将颤抖的女孩抱进怀里。

“我早就原谅你了,早就原谅了玛丽。”

他说着,用力地吸着她头发上的香味,新鲜的沐浴露的香味,所有若无地泛着淡淡的奶香味,这让他近乎抓狂地迷恋。他眼神迷离地看着画像,画像中的母亲用同样满是爱恋的双眼,温柔地看过来。

他的母亲……

“我都不记得她的样子,她真的很美,你本来也应该是这么美的。”

他说着埋在女孩柔软的脖颈间,温柔又深情地吮吸满是奶香味的娇嫩肌肤。

“你那时候真是一点都不懂事,我是真的爱你,我也比所有人都优秀。”

“我会让你回来的,我会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我们会一起回到过去,和那时一样幸福,”

尹玛丽一动不动任凭她抱着,又在他转变姿势的时候小心地调整身体,避免他压到小腹。

苍天,她想。

他可真是个举世罕见的、恶臭至极的、令人作呕到极点的无耻之徒,可为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她才这么清楚的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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