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似水,弹指间,白驹过隙。
凛冬又至,北辰染上点点霜华,尘世变迁间,已不似从前模样。
泰平十七年,北辰与西狄间的敌对关系已持续六年之久,曾占据上风的北辰几月间连失数城,战况急转直下。
那宫城之下的红墙,目睹着一切得失的原委,却仍是屹立着不曾倒塌,无人知晓,其内里的绚烂早已被啃食殆尽。
东宫-清正殿
李文祥搓着手缓缓走出,见门外来者是许晓蝶,冻得发僵的脸上露出几抹生涩的笑。
“小姐来了,今儿个有何事啊?”
女子红唇微启,唇齿间溜出几丝白气:“听闻殿下近日繁忙,劳烦公公替我将这些点心送给殿下。”
李文祥接过点心,二人客套几句过后,许晓蝶便转身离去,李文祥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回神。
下过雪后的宫城格外宁静,步摇摆动的声响扣人心弦。
“小姐,您说,您成日给殿下送东西,殿下会喜欢吗?”珍儿挽着许晓蝶问道。
女子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论喜欢与否,都是我的一份心意,既然殿下不曾回绝,那便当作是喜欢吧。”
许晓蝶停顿,再开口时语气已染上忧伤:“我又何曾不知殿下近日不露面并非因政务繁忙,方才在李公公面前装作不知晓而已。
我自然不敢揣测皇上的意图,送些点心来,只是希望殿下觉得难过时能有些甜头罢了。”
珍儿眼里染上几分俏皮:“当真只是仅此而已?”
“不然还能是为何?”许晓蝶侧过脸,对上珍儿眼中调侃的意味,忙将头转回来,小声回答:
“仅此而已。”她抬手抚了抚有些发烫的脸颊,脚下步伐加快。
殿内
萧辰安盯着满案的文书,心却早已飞向天边,余光中许晓蝶绣的手套,不时敲打着他的思绪。
“殿下。”李文祥走进殿内,轻声唤着正发呆的萧辰安。
只见那人低下头,用手撑住脑袋,望向放在一旁的手套,光影变化间,高挺的鼻梁在书案上留下一抹微弱的暗影。
“殿下!”
萧辰安仍未回应,转而抬手抚摸手套上精巧的花纹,嘴边泛起难以察觉的一抹笑容。
“殿下!!!”
“啧!”案前那人猛得一惊,不悦地瞪向李文祥。
“何事?”萧辰安蹙眉,但在看见李文祥手中提着的糕点盒后,又柔和了神色,不等李文祥递上,便起身前去自己拿了过来。
李文祥苦笑,无奈道:“殿下,您方才在想何事?”
只见那人正盯着糕点盒里花朵状的点心出神,又一次让李文祥的话掉在了地上。
“奴才的小祖宗啊!您今日是怎么了?”李文祥提高嗓音,那“雌雄莫辨”的音色,让门外值守的侍卫不禁嗤笑。
“啊?”萧辰安抬眸,对上李文祥那张欲哭无泪的脸后,脸上有些尴尬的笑容凝滞住。
“咳咳,无事。”萧辰安正了正色,恢复了威严,便继续低头看着那盒点心,不忘问道:
“她一切可好?”
李文祥见自家主子终于“正常”起来,松了口气,如若不然,他还真担心萧辰安是被邪祟夺舍了。
“殿下放心,小姐似是不知晓。”
“嗯,那便好,将军前几日送来的夜明珠,派人送去风仪宫,切记不要闹出大动静。”
李文祥答应下来,退出去轻轻阖上门,听着门内传出的阵阵轻笑,摇了摇头离开。
院内一角,回荡着李文祥无奈的叹息声……
许晓蝶刚走没多久,柳如霜便匆匆而来,被李文祥为首的一众人拦住。
“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大总管前些日子已去通报过了,陛下有旨,殿下禁足期间您不得与殿下见面,天气寒凉,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柳如霜藏在袖中的手攥紧,掌心传来阵阵刺痛,却不及心中万分之一的痛,她怎会忘记,只是心存侥幸罢了。
“本宫是太子生母,你等皆是太子的奴仆,咱们理应同仇敌忾,为何拦本宫?”柳如霜沾着霜花的睫毛颤动着, 她对此事的答案心知肚明,但仍是问出了口。
“奴才不敢违抗圣旨,娘娘若想知晓缘由,便亲自去问陛下吧。”李文祥面不改色道,恭敬中带着几丝冷漠,极力与眼前之人撇清干系。
柳如霜险些安耐不住满腔怒火,念在萧辰安本就根基不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份上忍了下来。
“那便把这些吃食送进去吧。”
“回娘娘,陛下特意叮嘱过,您也不能送任何东西给殿下。”
李文祥的语气仍是波澜不惊,潜藏的深意便是让柳如霜识趣些早早离开。
柳如霜深吸一口气,一小团雾气随之弥散开来,她向前几步,收起洋装的笑容,改为狠厉的面色道:
“李公公,本宫劝你最好不要跟我对着干!本宫今日还就由不得你管了!”随即她便想绕过李文祥进去。
李文祥轻抬右手,几个侍卫便将柳如霜拦住。
翠喜呵斥道:“大胆!竟敢拦贵妃娘娘的路!”
李文祥嗤笑几声,“呦,奴才可担不起这罪名,娘娘若是进去了,那便是抗旨,奴才这是为您好啊!”
柳如霜目光流转于几人之间,在原地挣扎许久后,甩袖而去。
这一切被未走远的许晓蝶尽收眼底,她似是知晓了萧辰安为何被禁足,心底五味杂陈,有对柳如霜碰钉子的快意,更多的是几抹对萧辰安的心疼。
“小姐,前些日子,许大人来信说,府内新添了几个园子,忧心您在这宫中过得不自在,问您是否想去他那里住下。”珍儿挽着许晓蝶的手问。
许晓蝶低下头,冷笑一声,“我早便说过不同他走,他若是真心想接我走,八年前就该来了,何必等这时惺惺作态。”
珍儿叹口气,将许晓蝶挽得更紧了些。她悄悄望向那人,只见女子眼眸低垂,眼底湿润,只一瞬便又抬眸冲她笑笑。
“小姐,您若是心里难过,便同奴婢讲,奴婢愿意听。”
许晓蝶却释怀一笑:“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虽失了爹娘的庇护,但如今娘娘待我如此好,六皇子亦是对我关怀备至,更有太子殿下默默相伴,还有何不满的?
至于我那位在父亲生前一直游手好闲靠父亲接济,父亲走后又踩着他的功绩爬上来,成日在陛下面前卖弄文采只为博得赏赐的叔父,不要也罢。”
珍儿见许晓蝶这幅模样,脚下步子又轻快起来,还不忘打趣:“小姐,两位殿下您更喜欢谁啊?”
闻言,许晓蝶脸上闪过错愕又害羞的神色,迅速抽出被挽着的手,在珍儿的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珍儿吃痛,还不忘嘲笑自家主子,两个发髻随着笑声晃动,在逐渐嚣张的笑声中,许晓蝶被冻红的脸上漫起了另一种意味的红晕。
“不许笑了!”许晓蝶气不过,又抬手掐了珍儿好几下,见仍未止住那人的笑,便撅起嘴道:
“我今后再也不做点心给你吃了!”
珍儿这才一边擦泪一边去拉许晓蝶,“我知错了!小姐原谅我吧!”
许晓蝶假模假式地把头扭向一边不理珍儿,又不时朝那人的方向撇两眼,见珍儿投来真诚的目光,忍俊不禁。
二人便如此嬉笑着上了马车,朝着集市的方向前进,不禁感叹今年的集市比起从前冷清不少,街头的角落中,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之人却不见少。
许晓蝶买了些包子送给近处的几个孩子,看着他们捧着并无多少肉馅的包子快步跑向步履蹒跚的老人。
几人似乎都嫌弃那包子似的推搡了数个来回,孩子们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老人则是远远地冲许晓蝶作揖。
她不禁心生愁绪,忙朝几人摆摆手,奈何自己无法真正帮助他们,长叹一声后快步离去。
许晓蝶踏进一家铺子,想着带些小玩意回去同白婉晴消遣,宫中奢华之物应有尽有,但民间的手艺却是少见。
进店后,寒气还未散去,远方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
“晓蝶!”
许晓蝶回眸,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寻找那抹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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