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寒气袭人。腾翼看看表快十二点了,放弃了回家的念头,挨骂就挨骂吧,也不能这时候回去再把他妈折腾醒了。
一辆洒水车被四周喷射出的水线包围着,在街道上缓慢前行,所过之处腾起大片的雾气,熄灭了城市的浮躁,润泽着干燥的空气,湿黑的路面映射出霓虹的光影,夺目而恍惚。
腾翼降下车窗,一股凉风灌入,他将衣领立起来,余光掠过快速倒退的街景,满目繁华,令人疲倦。不知什么时候,他爱上了一个人独处的感觉。他时常会想,就这样消失了也好,如此简单,不妨碍谁。
回到家,腾翼冲个澡,换上睡衣在家里来回的晃荡,先将明天熬粥用的各种豆子泡上,又靠在床上看会儿书,依然毫无睡意,下意识地拉开床头柜,一边数着个数往手心里倒安眠药,一边下决心,从明天开始遵医嘱适当的减少药量,改用一些健康物理的方式助眠,像戒烟减肥的人一样,用虚弱的决心来挑战顽固的惰性,永远都是从明天开始再怎样怎样。
终于睡了个整觉,缓解了多日来的精神紧张和体力透支,腾翼精神饱满地迎来了他的“归家省亲日”。
腾翼换了家常T恤和牛仔裤,头发不做任何打理,刘海随意地搭在额前,刮净胡子拍了些水,挺直了腰板儿,冲着镜子左顾右盼,最后露齿一笑,一个充满正能量的社会有为青年形象跃然而出,他满意地点点头,自恋地夸了一句“帅”,转身进了厨房。
高压锅泄完气儿,他将里面一锅香气四溢的八宝粥倒进保温桶,幻想着老妈的夸奖,嘴角挑起,一副乖孩子受表扬后的得意劲儿。
开门儿的时候,腾翼尽量做到“悄悄地进村,放枪的不要。”平时七点半,他妈肯定是起来了,只是昨晚放了老妈“鸽子”,心里难免发虚,探头扫视了一眼客厅厨房,果然静悄悄地,没一点声音。
腾翼纳闷儿地挑挑眉,换了拖鞋,将保温桶放在餐桌上,直奔卧室。
周慧躺在床上,背对着房门一动不动,腾翼小心地挨床边坐下,涎皮赖脸地轻唤:“老妈,老妈。”
周慧紧闭着双眼不为所动。
“美女,不要再梦到我了,我这不是来了吗?”腾翼用手指试探地动动被子,见没反应,便开启了大胆作死模式。拉窗帘开窗户,继续油嘴滑舌,“起吧,快八点了,睡多了容易浮肿,没法勾搭老头儿了。”
“放屁!”周慧忍不了了,终于翻身坐起,冷冷地盯着腾翼,一脸的寒意。
“您怎么穿着衣服睡,这得多难受?”腾翼转身,大惊小怪地问。
周慧不搭茬儿,继续运气,干坐了一会儿,下床进了卫生间,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过后,又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准备做饭,根本把儿子当隐形。
“妈,我来。”腾翼像只讨好的小狗,欢快地冲上前抢过水壶。
周慧眼向上翻,与儿子擦身而过。
“我带了粥来,是您最爱喝的八宝粥,我熬了一个早上。”腾翼开始撒娇。
周慧瞟了一眼饭桶,动了动嘴角。
“妈,对不起。”腾翼老老实实的道歉,从身后搭着周慧的肩膀,打出温情牌。
周慧投降,又余怒未消,转身上手,掐着腾翼的脸,手指用力,嘴唇紧抿,一番连珠炮般的控诉,在腾翼耳边炸开。
“你每天都瞎忙什么?说好了回来不算话,电话也不打一个,害我一晚上没睡好。瞧我这眼袋,一会儿模特队还要排练,我怎么见人?”周慧越说越气,手指加大力度,拧得腾翼嘴歪眼斜。
“妈,您轻点,疼。”腾翼哈着腰求饶。
“活该,让你不长记性,让你小子骗我。”周慧不依不饶。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少跟我来这套,谁特稀罕你回来似的。”
周慧口是心非,态度已然软了下来。看见腾翼脸被掐红了,周慧才算罢手,心情舒畅地坐在桌旁等着人伺候开饭。
腾翼捂着脸说:“你这手劲儿见长啊,怎么越来越觉得我不像您亲生的了?”
“对,我就是后妈,就虐待你了,不满意吗?”周慧拍了下桌子,刚缓和下来的眼神又瞪了起来。
“开玩笑,我多嘴。”腾翼嬉皮笑脸地打圆场。
“谁有心情跟你逗闷子,赶紧给我盛粥,吃完了我还有事呢,别耽误我时间。”
“好勒!要放冰糖吗?”
“少放点。”
一碗热粥下肚,周慧的五脏六腑如沐春风,心情大好,也懒得追究昨晚儿子到底干嘛去了,反正就算她问,腾翼也从来不说实话,不是打马虎就是套路式的答案,加班应酬,都是些冠冕堂皇,听着不让人操心的理由。
想到这儿,周慧倒心宽起来,儿子不错,从小到大,没太让她操心,无论是读书还是做事,都很有主见,知道上进。连她最担心的问题,腾翼都能处理得干净漂亮,与腾万里一家人相处融洽,适当又自然,将来掌舵腾氏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这么一想,看腾翼的眼神又恢复了一个母亲的正常,充满着爱怜和骄傲。看着腾翼收拾碗筷,擦干净灶台,打扫拖地的身影,周慧瞬间眼眶都湿了,这样的孩子,如今的年代,她真是知足了,想想周围那些道听途说的同齡孩子,说起来全是问题,各种烦恼焦虑,她真是够了、腻了,觉得老天还算公平,腾万里和腾翼,于她来讲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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