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与你同行

天不亮，酒店的早叫服务准时送达，顾宜年半睁着困倦的双眼洗漱收拾完毕，才舍得叫醒程楠。出门在外，程楠像换了个人，昨晚一点多才睡，早起居然没让顾宜年费事，一叫即起，自觉地起来先喝水，还把他的那份也晾好奉上，独立懂事得像个经历了磨难之后的“男主角”，顾宜年带着宠爱和不屑的笑容，对着眼前晃来晃去的身影直摇头，一副“狐狸尾巴藏不住”的怀疑表情，懒得跟他计较，全当陪着新鲜几天，少了日常斗智斗勇的起床戏码，他真有点不习惯。

　　“平时这样多好，我得多省心。”顾宜年从包里抽出早餐劵同房卡放在一起，装进裤口袋。

　　“我只爱在家睡懒觉。”程楠含着牙膏沫，口齿不清地玩赖皮。

　　顾宜年顿时泄气，一句话接不上来，还以为这小子心性大变，原来如此，他只是认床。

　　行程第一站，大名鼎鼎的乌镇。乌镇名气大，开发必然过度，现在人都学精了，全知道错峰出游，所以“五一”过后，依然黄金。小小的水镇成为热闹的菜市场，还好天公作美，一路随着人流也粗略地见识了江南水乡的风貌：白墙黛瓦，天井幽巷，沉淀岁月的木门窗棂，从容生活的小镇百姓。绿水摇橹，竹影参差，琳琅的店铺，诱人的美食，一路散淡的闲谈，整日不衰的拍照热情，太多需要眼睛大脑收录的信息，不得不借助相机手机。

　　顾宜年和程楠走在队末，混迹人群，走走停停，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程楠举着单反，对眼前的世界充满新奇，除了拍风景，大部份都是顾宜年的写真，也不需要刻意摆动作，全是随意抓拍，于是就是有闭眼、大笑、偷吃、搞怪等各种经典照片问世。

　　“哥，你觉得这个怎么样？”程楠举着一把蓝色折扇问。

　　“老板，多少钱？”顾宜年摆出当家掌柜的架势。

　　“一百五。”

　　“便宜点？”

　　“最低一百三。”

　　“一百。”

　　成交！

　　顾宜年乖乖付钱，程楠乐呵呵收入囊中。顾宜年知道开了个坏头，可他要的就是程楠与之相关的完美记忆，他不忍心让它存在一丝不愉快的瑕疵，所以只好事事从了程楠，他认了。于是程楠看上什么，他就买给他什么，这样的画面始终贯穿旅程。

　　“等我，别动。”顾宜年叮嘱坐在临水游廊上的程楠，“我去买板鸭和棕子，你想吃什么馅的？”

　　“我不想吃棕子，我要鸭腿和鸡腿。”程楠摆弄着相机头都不抬。

　　“吃这么多肉，中午还吃得下饭啊？”顾宜年犹豫。

　　“吃得下。”程楠斩钉截铁地说。

　　“好吧。”顾宜年妥协，反正团餐也没什么可期待的。

　　过了一会儿，顾宜年回来，手里提着几个塑料袋，见程楠原地未动，还真是听话。两人边吃边聊。

　　“咱们一会儿从这儿穿过去往回返吧。”顾宜年指着前面的巷口说，抬手看看表，“还有四十分钟就该集合了。”

　　“嗯。”程楠手撕一块鸭肉塞进顾宜年嘴里，“特好吃。”

　　顾宜年点头赞同，将手里的棕子伸到程楠眼前，“尝一口，一口，这儿的酱肉棕子最出名了。”

　　程楠左躲右闪，一脸嫌弃，像个被逼吃药的孩子，顾宜年又妥协，“拉倒，你个没口福的。”

　　下午原定游览乌镇西栅和乌村，坐在电瓶车上，导游还一个劲儿地忽悠，说乌村是新开发的景点，年前才对游人开放，她自己都没去过，劝大家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人工景区上。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导游接到同行知会，西栅此时人山人海，游客数量直逼七万，大家都不想看人头，要求避开高峰，于是调换顺序，向乌村进发。

　　结果，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因为新开发，景色宜人，设计巧妙讲究，院落独立成景，又风格各异。

　　因为刚对外开放，名声小，游人少，尽显江南庭院的静谧和秀美。

　　所以，大家歪打正着，又非常幸运的在这个犹如世外桃源的江南小村子里度过了一个悠闲、清静，服务超值的一个下午。

　　顾宜年一个人四处闲逛，进进出出，走到哪里都给人一种“地广人稀”的感觉。展厅很大，间间相通，陈列着各种竹编的旧时生活用品和器具，精美的江南刺绣，造型宜人的花草墙……一切都显得质朴自然，像回归了农耕时代，时间放慢了速度，一天被拉长了好几小时。他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侍者送来他点的咖啡和鸡尾酒，推开窗户，清风徐来，湖面上微波荡漾，像一块晃动的绿绸在眼底铺开，斜长的光斑，随势起伏，鳞光耀眼，顾宜年闭着眼睛深吸口气，像接受洗礼般打开心扉，沐浴阳光。他端起酒杯，眺望拐角处另一个茅草屋里的程楠，正专心致志地体验在蚕茧上画画，突然心有灵犀地抬头望向这边，笑逐颜开地举起手里的作品冲他得意地晃动，白色的蚕茧上一朵繁复的蓝色雪花裹着细碎的金粉，在阳光下闪亮盛开。

　　好看吗？顾宜年猜测程楠的口型，竖起了大拇指。

　　又一个团队的成员陆续到来，冷清的咖啡厅里变得熙攘嘈杂了些，程楠混在人群里，来到顾宜年身边坐下，端起现磨的纯咖啡当水似地喝了一口，苦色立时在他脸上晕染开来，撇着嘴，想吐没地方，情急抓起旁边的水杯猛灌几口，才把刚才苦涩的味道冲洗干净。

　　“你平时不是挺爱喝咖啡的吗？”顾宜年纳闷道。

　　“不一样啊！”程楠还在捋舌头，余味变成了八爪鱼顽固地攀附在他每一处味蕾上，扯都扯不掉。

　　也是，平时在家里，他给程楠冲的咖啡也叫咖啡？充其量就是牛奶里兑点速溶，是没法和这杯比。

　　“再给你要杯果汁吧？”

　　“嗯。”顾宜年刚想抬手叫人，导游嚷嚷了一句，程楠头也不回地跟着一群大人孩子乱哄哄地冲出去，直奔屋后的泥地里挖马蹄去了。

　　“脚上套上塑料袋！”顾宜年操心费神地嘱咐道。

　　“哥，你等着吃现成的吧！”程楠的话音未落，人早跑没影儿了。

　　集体活动完了，大家开始各自为政。顾宜年和程楠两人相伴在村里四处闲逛，随处可见的工作人员，自然亲切地同他们打招呼，仿佛他乡遇故知一般，一句温和的“下午好”配上朴实的笑容，在人情淡漠的世俗里让人心生感动，连平时一向寡言少语的顾宜年都生出攀谈之意。

　　程楠对竹子的喜爱赶上大熊猫了，随便握住一根，又摸又闻，就差上嘴啃了，他总能被那笔直朝向天际的一片绿色迷住，在林间穿梭，排列整齐有序的竹子在程楠的手下指间掠过，带给他一阵抚弄琴弦的捻熟之感，仿似想起了前世片段，一脸恍然释然之态。

　　顾宜年站在桥上，出神夕阳在水中的投影，程楠瞧机会退到他身后，不动声色，坏水儿汨汨地往外冒。

　　“嘿！”程楠虚张声势一声断喝，做出一个推人入水的假动作，看见顾宜年瞬间变来变去的脸色，哈哈哈地一阵坏笑。

　　顾宜年双目一瞪，单手扣住程楠的脖梗，二话不说将他往桥边拖，抬腿在他屁股上助力似的给了一脚，“你先给我下去凉快凉快。”

　　知道顾宜年也在开玩笑，可他手劲大得还是让程楠心生惶恐，手捂着屁股，身体向后玩起“千斤坠”，嘴上连连服软：“错了错了，我错了……”

　　顾宜年手一松，不屑地哼了一声，“还敢不敢使坏了？”

　　程楠好汉不吃眼前亏，在顾宜年的“魔爪”下，一个漂亮的360度旋转，跳出圈外，像个从捕兽夹下侥幸逃生的小动物，一点不感激好心人的救命之恩，仓皇而逃，等到了安全地带——离顾宜年十几米远的陆地上，才开始肆无忌惮地做鬼脸，贱嗖嗖地挑衅顾宜年来追他。

　　顾宜年玩心渐起，一时间“汤姆”上身，将“小杰瑞”追得上天入地，无处躲藏，两个人的距离在“必须追，但又不能追上”的变态逻辑下，时长时短，刺激得程楠一路提心吊胆，又笑又叫，顾宜年陪玩的境界又上升了一个段位。

　　两“跑男”就这样一前一后，忽左忽右，放肆追逐，尽情嬉闹，型男帅哥在诗情画意的美景里跟MV的主角似的，亏得村里人少，否则一定少不了“追星”的人群。导游小麦，好巧不巧地就给他俩“秒拍”了这段视频，虽然离得远，光线条件差，等发到临时组建的群里，还是赢得了极高的人气，大伙商量好了似的，二十三名成员，二十三个赞。

　　“哥，快来看！”程楠站在一处院落里，指着靠墙的两排一人高的大酒瓮，“你说里面会不会真装着酒呢？”他扒着边儿，探身往里瞧，一条腿也跟着抬起来，攀附在上面，一副要“上树”的架式。

　　“装的啥？”顾宜年跟过来好奇地问，从背后抱起程楠的另一条腿，用力往上托他。

　　“封着口呢，我戳个洞先。”

　　程楠的“一阳指”刚摆好造型，还没来得及发功，就被顾宜年一把揪下来，“咱别没事找事行吗？万一里面真装着陈年佳酿，你这一指头给捅漏了，咱再让人讹上，我只能把你留下打工还债了。”

　　“曝光黑旅游的新闻你看多了吧？这一看就是应景的摆设。”程楠不甘心，还想上手。

　　顾宜年急了，在他手上拍了一下，“软硬不吃是吧？”

　　程楠把手藏在身后，委屈地瞅着顾宜年，顾宜年心软了赶紧哄：“你看那边架子上挂得满满的熏肉，那是真的，这个保准也假不了，听话啊，没啥好看的。对了，那边有个树屋，肯定好玩，哥带你上去，走！”

　　果然这个更有吸引力，程楠不别扭了，跟着顾宜年直奔树屋。台阶依附着树干，盘旋而上，一间四四方方的小木屋坐落在粗壮的枝杈上，有门有窗，照搬童话里的样子，外观玲珑可爱。

　　顾宜年牵着程楠，前后脚进了树屋，里面空空如也，地板上满是浮尘，像个被遗忘的角落，程楠原地转了一圈，感觉被顾宜年忽悠了，一个劲儿地大呼上当。

　　顾宜年笑着搂住程楠，手指着窗外，“哥让你换个角度看世界。”

　　果然，登高望远，视野开阔，整个乌村微缩在程楠脚下，之前零散的景致和记忆，此刻连成一片，像拼图一样，契合成一幅完整动人的图画。

　　延伸至遥远的天空，晚霞满天，刚柔相济的色彩，炫丽丰富，变化多端，时而混淆，时而分明，美不胜收。

　　微弱的光线照进来，在两人身上裹了一层透明的蜜色，静谧中，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显得格外清晰，情欲在那一刻如潮水涌动，程楠转身扑进顾宜年怀里，将脸埋在他的劲处，嗓音颤抖地低唤：“哥哥……”

　　“千年等一回”的顾宜年憋了很久，终于等到了机会，他低头吻住了程楠，双唇相碰的瞬间，他的理智败得溃不成军，一切仿佛被施了魔法，一点成真，似真似幻。顾宜年还原了阳刚血性的本身，最终剥夺了程楠呼吸的权利。

　　两人吻得忘情疯狂，吻得天荒地老，吻得衣衫不整，吻得道德沦丧。

你是世界的开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