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哲站在一旁,身体有些微微打晃,脑子一片空白,为了不让自己下一秒就昏倒在地,他强迫自己睁大眼睛,深呼吸。
“您好,一共消费了三百六十元。”
他将账单递给腾翼。孔哲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将账单递给腾翼而不是始终以“东家”身份自居的“香肠嘴”,或许是和那个人对视的一瞬间,那温柔宽域的眼底,毛茸茸地发着莹润的亮光,像一个出口,让他一下忘了时间空间,此身何处,所有的烦恼和悲伤都被那强烈的目光所屏蔽。
孔哲失神片刻,回过神的时候,账单已经交到腾翼手上,他潜意识里认为,这个人不会像“香肠嘴”那样为难他。腾翼大概看了一眼,准备掏钱,“香肠嘴”隔着桌子,欠起身,一把抢过去,剔着牙嚷嚷:“我看看。”
“网上的优惠券能用吗?一百抵八十的那种?”
“可以。”
“老四,等等,咱买优惠券,便宜!”“香肠嘴”一边滑屏,一边自言自语,“买四张够了,咱再要点主食,凑个整。”
“那个……不好意思。”孔哲走到“香肠嘴”身边,忙解释,“我们这酒水不能参加折扣活动,所以只能用三张优惠券。”
“啥?凭啥?你怎么不早说?”“香肠嘴”立刻不高兴地喊道,“从来没有遇到过一顿饭分两次算账的,你家定得什么破规矩,叫你们老板来!”
“就是,看我们是学生好欺负吗?”另一个人附和着。
“算了算了,人家就这规定。”腾翼赶忙打圆场,说着准备支付,一边示意孔哲过他这边来。
“什么算了,显你家有钱?没他们这么干的?去叫你们老板,听见没?”“香肠嘴”一脸坚持,不接受任何调解。
腾翼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听了“香肠嘴”的话,他只好笑笑作罢,把手机放下。
大学四年,他一向低调,“财阀二代”的身份捂得很严,关系要好的同学也只是知道他家境优渥,为了和大家打成一片,过正常生活,他的入学信息都是保密的,班主任手里的那份也经过了修改。
孔哲站了一会儿,看了一眼腾翼,期望事有回旋。
“快去呀,你站这儿也做不了主。”“香肠嘴”不耐烦了,接着抱怨:“哪儿招来的服务员,真够迟钝的,我要是你老板,早给你开了!”
孔哲默默地听着,脸色发白,一层细小的汗珠从额头渗出,他抿了抿嘴,转身走向里间,过了一会儿,独自出来。
“我又问了一下,酒水也可以打折,刚刚不好意思。”孔哲尽量平稳气息,手不停地搓着裤腿。
大家一听,有几个交换了下眼神,“香肠嘴”继续保持不满情绪,发扬刁难传统,“我说什么来着,肯定能打折,就是这小子,欺负咱们一帮学生。”
“我没有,店里确实是这样规定的。”孔哲小声辩解。
“没有什么没有?看人下菜碟。菜上得这么慢,上来还是温的,倒壶水要等半天,换个筷子拿个纸巾还要自己动手,就这服务我得投诉你……”“香肠嘴”明显喝多了,脸红脖子粗地把自己当成“上帝”维权,越说越激动,伸手扯孔哲胸前的工牌,“你叫什么?”
孔哲低着头躲闪着伸向自己胸前的手,慌张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店里真是这样规定的……我不是故意……”
大多时候,弱者的懦弱只会更强烈地激发恃强者的魔性,“得理不饶人”往往发生在此时此刻。
腾翼忍不了了,踢开眼前的一个空椅子,插在孔哲和“香肠嘴”中间,“二哥,喝多了吧?别闹了!”
“你躲?躲我也看见了,孔哲,11号。”“香肠嘴”露出得逞的笑容。
孔哲躲在腾翼身后,像个受伤的小鸟,抖着翅膀开始抽泣。
腾翼回头看了一眼,眉头一皱,伸手搭在他同学肩上用力一按,“香肠嘴”晃荡着坐下,想挺身起来,无奈肩头的力量像命令似的,坚定不容违抗,加上酒醉浑身没劲,挣扎一下便放弃了。
“干嘛呢你,高高兴兴吃顿饭,非得整点事儿?毕业前焦虑呀?为难一打工的小孩儿干嘛?”一个宿舍的,互相给面子,听腾翼这么说,都“墙头草”地跟风附和“就是就是”,一个安抚“香肠嘴”,又灌了他一杯,将话题扯开,一个直接跟孔哲道歉:“Sorry,Sorry,哥们儿,别往心里去啊,这儿没事了,你忙吧,呵呵。”
腾翼拉着孔哲走到自己座位边儿,将桌上的钱塞他手里,看着他泫然欲泣的样子,随口回护了一句:“都不容易,他这样指不定遇上什么事儿了呢?”
腾翼碰了碰愣在一边的孔哲,温和道:“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才多大,精神点儿。”
孔哲盯着腾翼足足半分钟,视线越来越模糊,下巴不受控制地抖动着,体内绷紧的那根弦终于达到极限,骤然断开,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压抑的抽泣变成小声的哭诉。
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对腾翼产生无端的信任,他心里憋得慌,疼得慌,再不找个宣泄的出口,恐怕真的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在腾翼“招惹”他的前一刻,孔哲已经两眼发黑,耳鸣阵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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