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色不好,不舒服吗?”腾翼降下车窗,向外吐了一口烟,淡淡地问。
“这是关心我吗?”孔哲也点了根烟,从容不迫地深吸了一口,语气有些调侃,他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肠胃已经失去感知饥饿的力气,牵连了他的反应也变得迟钝。
“当然。”腾翼从来都不会否定自己,即便口是心非得如此明显。
孔哲苦笑了一下,心有期许地说:“我很饿。”
“我送你回去吧。”短暂的沉默后,腾翼还是狠下心说了这句话。
孔哲脸色更差了,在过路汽车闪过的光影中明灭,桥上传来飞驰而过的声音永无休止,正从他身上呼啸碾压,急速冷酷,像这段感情,来时不犹豫,走时不留恋。
一个人变心怎么会如此迅速和彻底?他是谁?我是谁?我们确实相爱相守过吗?如果从前都是真的,那面前这个连呼吸都让你觉得陌生的人是谁?只因他心里有了别人,整个灵魂都被替换了吗?
他不恨那个新欢,他只是想不明白,人的感情可以这样凭空而来又独立存在,不需要时间空间的传承和延续,他像是被人强灌了毒药,痛苦不甘愤恨绝望,一切山崩地裂的挣扎最后湮灭在安静冰冷的身体里,认了吧,无论怎样,这是结果。
“原谅我好吗?”孔哲抱着腾翼的腰,脸埋进他的腹部,拱起的后背颤抖个不停,他没有歇斯底里痛哭流涕,他只是心里委屈,又无从说起,眼泪汹涌难以抑制,无声无息地将满腔的爱怜和不舍化成呼出的浊气,带着一丝咸腥苦涩,融入夜色。
他抬起头,露出专属的微笑,眼睛仍然红着,鼻尖和颧骨处闪着泪痕的弱光,“干妈问起来,帮我解释一下,我就不去打扰她了。”
腾翼整理着衣衫,没有回答,手触到下摆一大片潮湿,心里有了片刻的动摇。
“你跟了我多久?”腾翼平静地问道。
“差一个月十年,本来还打算跟你庆祝呢。”孔哲发出一声尴尬的轻笑,抽了几张纸巾盖在脸上,匀称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按压着眼角,那里总是湿的,眼泪越擦越多。
“别哭了!”腾翼有些不耐烦,将空的烟盒揉成一团扔了出去,“一个大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原本以为你是个进退有度的人,自己办事失了分寸,也别怪我无情,明天我会在公司会议上宣布你的人事决定。”
孔哲努力憋着气,眼睛向上翻动,愣是再没流下一滴眼泪,“我走了,你多保重!”
“你也保重,等这件事尘落定,我会补偿你的。”
“我什么都不要,我心甘情愿,我——”孔哲想说,“我爱你”,可这句话对腾翼来说已经一文不值了,他真庆幸自己对他还有价值可用,十年的时间,已经是他的一辈子了,他学不会拒绝,只要他开口,刀山火海,他都义无反顾。
腾翼望着孔哲,他第一次忌惮这个人的痴情,那颗一笑就露出的虎牙,以往是可爱,如今是危险,若他真助自己成了大事,之后该如何安置他呢?
他的冷血或许可以施于任何一个人,却唯独对孔哲,毕竟他暖了他十年,这种“不能杀亦不能留”的纠结,令他一筹莫展。
孔哲被盯地窘迫起来,露出一个掩饰尴尬的笑,他想起了从前,他们第一次见面,两人真诚相对,不知道对方的姓名背景,正经历着什么,只单纯的这个人,对方的样貌、声音、气味,眼里散发的光芒,这一切汇成一股强大的信息,瞬间对接成功,产生能量将陌生的两颗心变成了正负相吸的磁石,从此无论身在何处,他们的心从未分开。
一晃十年,孔哲适应了这种磁场,就像地球的生命适应了地心引力,他想不到有一天,地球内部会出问题,磁力会减弱消失,而赖以生存的生命便会随之完结,他终于明白,命运从来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上,在腾翼的世界里,他的世界变成了微缩景观,在他的注视和操控下,自己的人生沉浮,不过是一场事先安排好的游戏罢了。
“事成之后,旧账一笔勾销,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腾翼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画一张大饼给孔哲,他不知道这样的承诺,孔哲能听出几分真假,总之,此话一出,他的眼神立时就温柔了起来,他自信这一眼的力量,其间蕴含的情义,孔哲难以抗拒,从他缓和的面部表情和趋于平稳的情绪中可以看出,感情利用得当是可以事半功倍的。
孔哲在那样的注视下又看到了起死回生的希望,内心神奇地不再焦虑,仅仅几秒钟,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纪念,这也算是善始善终,孔哲在后来的日子里,总是想起,即使是在顾宜年身下承欢,身体被催眠之后,心脏还会久久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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