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2020年7月6日，傍晚。夏随坐在院中的草地上，看着手机里刚刚下来的中考分数，捏了捏额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哎，果然中考不能睡觉啊！”来他家一起查分数的二狗，李二和杨凡三人睁大双眼看着夏随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没有上岸？”夏随挥挥手：“这倒不是，刚刚卡上今年的分数线咯！”二狗:“表哥你多少分啊？”夏随:“不高，就才417”然后反问道:“你们考多少？都上岸了没？”二狗:“我430，也刚刚上岸。”李二和杨凡则摇摇头，表示他二人都还差着几分。中考是学子生涯的第一个转折点，没有上岸固然是很可惜的。然，在2020年代，落榜学子亦有书读，也不算太糟糕。夏随不过刚上线，能就读的高中无非目前排在高中末尾的三中。二狗的分数高一点，他报了一中和三中两个学校，录到哪里全凭天意。李二杨凡两人商量了一下去距离三中最近的职中就读。

商定好后，三人纷纷告辞回家。刚刚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夏随坐在草地上发呆，不觉爷爷夏方何时坐到他旁边，微微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什么。后用手遮住嘴巴，咳了两声，才把夏随惊醒。

夏随似乎已经习惯爷爷的这种做法，并没有大惊小怪，而是轻轻问道:“老爷子回来啦？”夏方:“刚到家，看你一个人坐这里，我来看看。”随后反问:“你爹他们呢？”夏随:“谁知道他又去哪里玩了，我妈还在家看着小风做作业呢，你不去看看？”爷爷夏方干笑了两声说道:“人家老话说的，爷爷奶奶宠大孙子，爸爸妈妈喜欢小儿子，有你妈看着就行了，我和我宝贝大孙子坐一会儿，聊聊天嘛。”

夏随看着这幅慈祥的面孔没有说话，爷爷夏方也没有在意，不过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小随，你小时候最喜欢缠着我了，那会儿我天天用婴儿背带背着你。就离不开我，让别人背着你，你还不要嘞，嗷嗷大哭，就我背着你，你才乖。我就天天背着你，去山上采药，要我背着，去干活，要我背着。差不多你才一岁罢，背你去挖地，遇到了其他人和我打招呼，你不会说话，只会对着他招招手然后嘴里喊道‘来……来……’意思就是叫他过来玩儿。那人过来发我一袋烟，就逗你玩，你张牙舞爪的，找我背上乱动，笑的哈哈哈的，那人都很惊讶的说这个小娃娃还不怕生人嘞……”

夏方看了看夏随接着说:“晚上回来你更不得了，吃过晚饭就嚷着要我讲故事给你听，还硬要拉着我来这个草地上坐着听我讲，还不进屋里。这都没什么，可爷爷我就是粗人一个，小学才读到三年级的文盲，哪里会讲什么故事哦！我就叫你爹，买了本故事书来，我照着读，还是有好多的字我不认识。没办法，后来我就给你抓痒，诶，你觉着舒服了，也就不要我讲故事了，天天趴我腿上，要我给你后背抓抓痒，抓着抓着你就睡着了……”

夏方说道这里抬头看着天空，似乎陷入了回忆的大海里，久久无言。夏随也静静的看着夏方，没有打断他。过了一会儿夏方又说:“后来，你去读书了，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我家找我说说话才去做作业……现在大了，怎么都不来找爷爷说说话了？连招呼都不和我打一个。你是不是嫌弃爷爷老了？还是……还是嫌弃爷爷太唠叨，不想和我说话啊。”夏随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满脸愧疚的低下头，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爷孙两谁都没有再说话，只剩下无尽的沉默。不觉月亮都已躲到树梢后面，悄悄偷看这爷孙俩聊天。直到一阵风声打破了这份沉重的沉默。爷爷夏方叹了口气说道:“哎，时候不早了，去洗洗睡觉吧，明天还有事情忙呢。”

夏随:“嗯，我知道了。明天再来找爷爷你说话。”

这是夏随为数不多的，称呼夏方为爷爷，而不是老头儿老爷子……因为夏随的沉默，他的愧疚在那天占满了他的内心。

爷爷夏方不知道大孙子夏随在心里自责了自己多少次，也不知道夏随做了个每天至少找爷爷说话两次的决定。夏随也因为低着头没有讲话，没有看到爷爷夏方眼里闪过的失望和落寞。但他注意到了爷爷夏方说话时，压不住的哽咽。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安慰爷爷，或许是那时候初中的学生太过腼腆，有的话，会在心里想想，张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过是在回家前和爷爷说了句早点休息……

不知何时，人们找了个借口，说和长辈们之间说话有隔阂，年纪越大，隔阂越大……然我并不这么认为，在我认知当中，父母爷爷奶奶都没有什么不太好沟通的时候，他们只会和我分析一下有的事能不能做，是对是错，像一束指引我前行的光。隔辈亲的爷爷对夏随的包容和教导更甚。时代在发展，爷爷也跟着进步……智能机，网络，爷爷夏方都跟上，因为他知道大数据，网络发达的可怕之处——他怕以后自己落伍和夏随不在有共同语言可说……

所谓偏爱，是老爷子对夏随的关怀与偏心，是朋友间的包容与玩笑，亦或者是像光铭与杜媛媛之间的那种情感关系，被老温逮到，明明很害怕，可光铭依旧抗住了来自老温血脉和老班身份的双重压迫，依旧不愿放手，甚至直视老温。明目张胆，义无反顾的牵着杜媛媛的手。

后来，直到夏随开学，每天至少去爷爷家两趟，问候一声。爷孙俩都没有因为这点小事而产生矛盾，反而关系愈加融洽了。到夏随开学时，爷爷夏方还悄悄又给了夏随三千，说让他在外面大城市好好生活，不要苦了自己。买点新衣服或者再买一个新手机。可是没过两天就被收拾脏衣服的老妈给拿了收起来了，怕一下子给这么多钱夏随装不住给乱花或者弄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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