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风起,浮光掠影。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大中午的,村里人没有去地里干活,反而很有默契的挤在夏随家大门口。本该热闹的场面,现在却显得格外安静。没人说话,没有多余的动作,他们都眼巴巴的看着那扇锁着的大门。
“哐啷啷”,一阵开门声,村民们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却见开门的是夏随的父亲夏成功,刚想开口说话的村民也像是卡壳了一样,又把要说出的话给憋了回去。夏成功也被门外的这阵仗给吓了一跳,低下头暗骂了夏随一句“这瘪犊子玩意儿,该不会又给我惹什么麻烦了吧。”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向一众村民,尴尬的笑了笑“那个啥,早上好啊!你们吃了吗?”靠门较近的村民们都纷纷敷衍的应付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你们……这么早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村民甲:“你们家小随呢?咋还不见他出来啊!”夏成功:“这么早,他还在做梦呢,是不是他又给你们添什么麻烦了,我这就去把他揪起来,让他给你们认错,不怕,到时候你们也踹他两脚出出气。不对,打,使劲打,只要不打死就行哈!医药费不用你们管,我出。”
李叔:“他还在睡觉?都什么时间了,还在睡觉,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夏成功一脸懵,弱弱问道:“什么日子啊?”张婶:“哎呦!今天是他们高中开学的日子啊!你这当爹的居然不知道?不是昨个儿你儿子还打电话给啊辉,让他送你儿子去报名吗?我们也是听说他今天就要去学校了,来送送他。”(阿辉是石中村专跑城里的拉客司机)村民们都应声附和着。
恰逢此时,一声笛鸣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阿辉开着他的客运汽车来了,村民纷纷让路。阿辉还没把车站稳,后座车窗就摇了下来,二狗探出头来,对着夏成功说:“大舅,我老表呢?不是说好了这个点一起就去报名了吗?他人呢?”夏成功:“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睡着呢,我去喊他一下。稍等。”
“不用,我来了。”此时阿辉刚把车调头停好,夏随就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拎着拖箱,肩挎斜包站走到门口了。村民们看见夏随,顿时激动了起来,都往门口挤了过来,嚷嚷着“哟!小随出来了。” “我们来看你来了。” “我们村的希望来了啊!看给他感动的,都要哭了。”
夏随“不敢动,根本不敢动。”见到这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夏随大喊一声“停!!!”百多个村民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都停了下来。三秒后,又纷纷围了过来。在前面的村民把夏随的拖箱和挎包都夺过来,帮他拿着,车门也被打开。
在一众村民的簇拥下,夏随怀着郁闷的心情,步伐沉重的走到车里坐到二狗旁边。阿辉还学着车站的语音来了一段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叮咚,您好,尊敬的夏随客户,您通往永乐三中的专车将要启动,您即将体会到浓重的推背感,不用慌张,请您系好安全带,拉好,扶好。带好随身物品。”
因为夏随和二狗表兄弟高考分数都相差不大,仅仅压线而过,他哥俩不出意外的考到了同一个学校,他们淮西市有名的,吊车尾高中——永乐三中。
就在前天,妈妈就唠叨着,让夏随把该收拾的东西给收完了。之后随手给了他五百,作为生活费,夏随颤颤巍巍的问道:“那我爷给我的三千块钱呢?!”也被妈妈以他还不能理财,怕夏随给弄丢了,由自己帮他保管。夏随还因这事郁闷呢。现在看着这场面,只觉得……更郁闷了。
他看着拿着东西来送自己的乡里乡亲,心里顿感五谷杂粮。他坐在车上,把头探出窗外指着一个拿着两颗白菜的大叔道:“李叔,我开学呢,你送俩菜,你干嘛呢?”李叔摸了摸他的大光头,讪讪道:“哎呀,我们家小随,那可是咱村里的希望啊!看这人见人爱的,那还不迷死外面那些丫头,送你这俩白菜,还不寓意好嘛,看到时候谁这么好福气,给小随你给拱走了嘛。”夏随…… 夏随又指了指拿着一篮子鸡蛋的大妈道:“张婶,你这更过分啊!看看你们送的这些菜,还有肉,先不说能不能吃完,那也得学校有锅能煮啊!”夏随欲哭无泪。
当他不经意间往右边撇去,忽然双眼放光,随之招招手,大喊道:“刘大爷,来,来,来,您过来一下。”刘大爷过去:“咋了?咱大孙子,喊的这热情嘞。大爷我心脏不好,这么咋呼,不怕吓到我啊!”夏随扯开话题:“要说还是大爷您对我好,还知道拿盒炸洋芋,我还能吃两口,你看看他们拿着,那都是些啥啊!”话音还没落,夏随就把刘大爷的洋芋给拿走了。:“谢谢大爷啊!以后回来肯定常来找您玩儿。”刘大爷:“娃儿,这话可不兴说啊!大爷洋芋都给你吃了,你可别恩将仇报啊!”夏随“得了吧,您就。”
“那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哈!再见啦,乡亲们,我会想你们的啊!辉叔,发车,咱走了。”然后夏随又在心里默默道:“再见了,石中村。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了。”
……
车刚走五分钟,夏随就听到后面村里想起的鞭炮声……此时石中村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村里人像过节一样,都拿着刚刚的肉菜,纷纷商量着去哪里做顿好吃的庆祝一下——苦熬了两三个月,总算把这小祖宗给送走了。这场景和车里沉默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有辉叔嘴角还微微扬起,露出止不住的笑容。因为昨天刘大爷和李叔他们商量了,辉叔送夏随上城里,等他回来时会给他留一斤的羊肉……当然,这件事辉叔自然只能留在心里,自己知道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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