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十三、十四、十五这三年(1656~1658年),是福临推行汉化政策的关键的三年。这三年,他把顺治十年开始的一系列的政治上的变革推上了新的水平。
首先,福临懂得了儒家的文教治天下的奥秘,在范文程等人的影响下, 他学会了尽量利用民族固有的伦理道德观念去不断完善他的统治。他和历代的汉族统治者一样,把四书五经奉为最高教义,把儒家治国平天下的理论作为指导理想,大力提倡德治仁政和教化,反对苛政和嗜杀;提倡已成为汉民族传统习俗和道德规范的三纲五常、忠孝节义,特别提倡忠君,极力推崇孝道,并把这些观念推延到满蒙社会, 以形成共同的民族心理因素和价值观念。
和他的父亲皇太极、叔父多尔衮比较,福临的汉化政策是进了一大步的。皇太极和多尔衮的汉化还只停留在模仿明朝的政
治制度、录用明朝降官的政治阶段,而福临的汉化已经深入到思想文化、习俗风尚这一领域, 它不仅缓和了清初尖锐的民族矛盾,而且由思想统一而加强政策统一,对清初迅速出现一个中央集权的封建大一统的政治格局,具有重大的作用。
精神文化方面的汉化, 落实到朝政上, 就是一系列国家制度、机构方面的建革。
为了文教治天下,为了加速统一中原的进程,福临都非重用汉官不可。重用汉人汉官的最要紧的地方,也是在国家机构方面最富建设性的变革处,就是内三院。
亲政之初,福临在范文程的陪同下,频频亲临内院,甚至出入无常,几乎当成了他的起居之所。后来,福临索性在太和门建起一所内院直房,让大学士和学士等官分班入值,便于皇上处理批答奏章题本时向内院大学士们咨询讨论, 使应更改的事务能立即决定、立即执行。到了顺治十三、四年(1656~1657年),内三院实际上已经成为清政府的权力中心,是福临加强中央集权、推行汉化政策的强有力的政治班底。到了顺治十五年(1658年)七月,福临仿照明制,将内三院改为内阁,大学士加殿、阁衔,称“中和殿大学士”、“保和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于是,内三院成为名实相符的中枢首脑机关。而这大清朝廷的中枢首脑机关,基本上由汉大学士和汉学士组成。这对福临来说有两种意义:既笼络汉臣、推行汉化,又防止贵族势力对皇权的侵蚀。
翰林院的建革,更说明问题。
顺治元年(1644年)定都北京时,清朝承明制设了翰林院,掌论撰文史之事,为正三品衙门。因未设满员,只有掌院汉学士,次年就被革除,合并到内三院去了。到了顺治十五年(1658年),内三院改为内阁的同时,又恢复了翰林院,升为从二品衙门,设满汉掌院学士各一人,都兼有礼部侍郎衔。翰林学士的来源是从科
举考试出来的进士中挑选,而清初的科举,可说几乎是汉士子的专利,因为通晓四书五经、能作八股文的满洲蒙古士人,在当时可说是风毛麟角。这样,翰林院也就成了汉官的天下。后来,福临竞谕令在紫禁城内乾清门一侧的景运门内盖造直房, 诏令翰林院各官分班值宿,以备顾问,宠信之深正足以表示福临的汉化之深。
为了提高汉官在政府各部门的权力和地位, 福临又突破了许多祖制旧规:
同级的满汉官相见,汉官必须长跪,满官不叫起不得起;顺治帝命改为见面时一跪见礼而起。
改变了汉官不得掌印的祖制,下令说:“以后各部尚书、侍郎及院寺堂官,受事在先者即著掌印,不必分别满汉。”
改变了同级满臣高于汉臣、武臣高于文臣的薪俸制度,在顺治十三、四年(1656~1657年)间,实现了文武俸禄不论满汉,一例照品级支给的新制度。
改变了同官满臣高于汉臣的品级制度, 如原来同是六部尚书,满官为一品、汉官为二品;顺治十五年满汉官员品级划一,如六部满汉尚书俱为正二品。
于此同时,继续推行垦荒与肃贪两项大政,官吏中骄横贪赃蠹国害民者,无不立正典刑,如吏部尚书谭泰、江宁巡抚土国宝、大学士陈名夏、顺天巡按顾仁等都因贪贿被诛杀。顺治帝甚至面谕刑部说:贪官蠹国害民,最为可恨,一向法度太轻,革职问罪之后,还能享用赃资,以致贪风不息。今后大小官员,凡受赃银十两以上者,除依律定罪外,不分枉法不枉法,一概籍其家产入官!著为定例!
顺治十六年(1659年),岁在己亥,对福临来说,应是很美好的一年,因为,自他亲政以来所推行新政的各项建革,都已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由于政策正确,保证了基本安定平稳的社会环境,惩贪、垦荒、轻徭薄赋等项措施,逐渐恢复了社会生产力,全国人丁户口由顺治八年(1651年)的1000万增加到顺治十六年(1659年)的1900万;田地山园也由290万顷增加到514万顷,差不多都增长了一倍。国库充实、物价稳定,许多地方竟出现一派丰昌景象。
随着内阁、翰林院、宗人府等政府机构的相继建立和充实,随着各种官制、法律、条令的颁布实施,整个国家机构基本得到完善,这个巨大的统治机器运转正常,效率也在不断提高。
由于福临推崇儒家学说、提倡文教治天下,全盘继承汉民族的精神文化, 一方面使明朝的降官和士子们可以在儒家忠君的旗帜下,卸却民族大义的道德负担,心安理得地效命于新朝;另一方面,国力的增强、严厉处置丁酉科场案,也大大地溶解了汉族士人对异族统治者的敌意, 一些闭门不出或隐匿山林的高人名士,此时纷纷重登仕途、再进科场,出现了“圣朝特旨试贤良,一队齐夷下首阳”的奇观。
最硕大的一个果实,是完成统一大业。这个从努尔哈赤到皇太极再传到福临的三代人的心愿,终于在福临手中成功了!
自从顺治十年(1653年),福临授命洪承畴经略南方、解决南明永历朝廷之后,整整四年多的时间,洪承畴都基本上是围而不攻的。朝中亲贵大臣对此猜忌百出,不是攻击洪承畴不堪重用,就是猜度他对明朝有旧情,不肯进军,甚至刻毒地密奏他里通南明,纷纷要求将洪承畴革职罢免。
老于宦海行舟的洪承畴对此也常自危不安,多次上奏自陈:“年已六十有四,须发全白,牙齿已空;右目内障,久不能视,只一左目书夜兼用,精血已枯”。而且任职三载有余, “一筹莫展,寸土未恢;大兵久露于外,休息无期;民人供亿于内,疲困莫支”等等,请求皇上予以罢斥处分。
福临却力排众议,始终重用洪承畴。在朝廷上下非议洪承畴
最起劲的时候,福临却说:“大学士洪承畴受命经略已经三年,所统各官眠霜冒雨,不得休息,理应颁赏加奖。”于是拨发了大量甲胃、鞍马、弓矢、衣服等物品颁赐给洪承畴及所属提督以下、千总把总以上官员。当洪承畴迫于朝中攻讦的压力,自陈老病无功,请求罢免的时候,福临不但不准,而且明谕留任,还给洪承畴加太傅,并兼太子太师等朝廷的最高荣誉头衔。
在顺治帝始终如一的大力支持下, 洪承畴得以现实他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军事策略和“遍晓皇仁,广行招抚”的政治手段,促使南明永历朝廷内部发生变化,不战自乱。洪承畴的软硬兼施、大力诱降击中了南明永历朝的要害,从顺治十一年(1654年)起,其文官武将陆续降清,越来越多,南方局势也逐渐向有利于清朝的方向发展。顺治十四年(1657年)南明内部公开分裂,号称秦王的南明主要军事领袖孙可望,在十一月二十八日赴长沙,抵湘乡,投降了洪承畴,这样,清王朝进取云贵就有了最好的向导。
消息传到朝中,顺治帝大喜过望,立即在十二月初六日发下敕谕,特封孙可望为义王,并不失时机地马上在十五日部署进兵云贵。半个月后,即顺治十五年(1658年)的正月初九日,福临命多罗信郡王多尼为安远靖寇大将军,与多罗平郡王罗可铎,多罗贝勒尚善、杜兰等大将率领八旗大军远征,并命驻兵四川的吴三桂为平西大将军、驻兵广西的赵布泰为征南将军、驻兵湖广的罗托为宁南靖寇大将军,分三路进取云贵。
到了顺治十五年,无论从军事力量还是从政治形势上看,南明永历朝已远远不是清王朝的对手了。清军进展十分顺利。在这一年的十月,安远靖寇大将军多尼就与洪承畴、吴三桂、赵布泰等会师于贵州的平越,跟着就进军云南,在顺治十六年(1659年)的正月初三日, 也即受命出征的整整一年后, 清军攻进云南昆明,南明永历帝朱由榔出逃缅甸。这个于公元1644年明朝灭亡
以后坚持了十三年的小朝廷,在境外又延续了两年后,终于被赶下了历史舞台。
胜利使福临欢欣鼓舞,原有的明朝版图基本上收复,加上关外的广袤领土,顺治帝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帝国的主人了!他才是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 能不能经得住胜利的考验而不骄不躁呢?
答案是: 他走入了歧途, 而是走入了可怕的情神世界的歧途。他虽然在动荡、过渡的混乱社会局面中力挽狂澜,布施新政,但他始终没有走出自小就被扭曲的精神误区。自从感情上失去寄托之后,他便来个人生大转弯,他看透皇宫和人世的繁尘,向往和迷信另一个世界的自由和解脱,最终不能自拔而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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