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乾隆皇帝陪着皇太后钮祜禄氏在五台山拜了佛,献了祭礼,准备启驾回京之时,川陕总督庆复来奏说大金川土司莎罗奔想吞并小金川,大有反朝廷之意。乾隆看了之后,命令车队火速回京。
乾隆到了京城,立即将留京办事的讷亲、张廷玉给找来。讷亲和张廷玉急急来到养心殿,汪由敦由于随着乾隆回来,所以早在养心殿等着,乾隆将在路上收到的奏折递给张廷玉和讷亲看。
原来,在四川西部有一条江名金沙江,在金沙江上游有两个土司,名大金川与小金川。大金川土司是莎罗奔,此人狂妄自大,尤其是乾隆十一年(1746年)川陕总督对其征讨时就用去八个月时间,而且损伤逾万。自此,莎罗奔对大清就极端藐视,以为不过如此。莎罗奔有一侄女,名阿扣,他将阿扣嫁给小金川土司泽旺。泽旺为人懦弱,又为阿扣所迷,所以掌印管地权均听从阿扣。泽旺弟弟良尔吉一表人才,被阿扣相中,良尔吉也迷恋其嫂嫂貌美,早有心拥为已有,于是两人便经常私通。后来莎罗奔便干脆将泽旺劫持到大金川,将印信交与良尔吉,命其掌管小金川。后来小金川人不服,于是便到庆复处告状,庆复亲自出面查办,下谕和息,莎罗奔才将泽旺放回。庆复上报的正是这么一回事儿。庆复在奏折后面说:莎罗奔野心极大,在吞并小金川之前,如今已吞并了四五个小土司,而且经常派兵攻打其他小土司,将整个西南一带搞得没有宁日,请皇上裁决。
“讷亲、张廷玉你们看对于莎罗奔是不是应该严惩。”
“回皇上,奴才以为此事当谨慎为要。去年刚用兵瞻对,士卒
疲劳,而且如今士气低落,实不宜于此时进剿莎罗奔。奴才以为当以番治番,扶植一个土司起来对付莎罗奔。”
乾隆对讷亲的话不置可否, 因为他觉得讷亲这是在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前线士卒因去岁的征讨弄得疲惫不堪,而且人人心中均害怕与番司打仗,因为这些人太剽悍,太不怕死了。这是事实,不容乾隆不承认。
“回皇上,臣以为如此土司,如不剿灭,他势必会再攻城掠地,将川西一带搞得乌烟瘴气,而且弱小之土司虽迫于莎罗奔之势力一时投奔其下,但他们心里必会以为天朝不顾他们死活,或者是天朝害怕莎罗奔。所以,为川西土司能得以宁静,也为体现天朝神威,臣认为当剿灭莎罗奔。”
“张中堂,不知你以何去剿?”讷亲见张廷玉主剿,便不冷不热地问道。
“讷中堂,用天朝神兵,八旗兵弁,什么不行。”张廷玉故作轻松地说。
汪由敦见张廷玉和讷亲在一旁口角,自己毫无办法,他要是支持老师的观点,未免有朋党之嫌,但是支持讷亲的主张,势必会让老师下不了台。所以汪由敦感到为难,而且更重要的是,皇上在这儿, 他们两个有什么分歧皇上自会裁决, 用不着他来帮腔。
“那张中堂亲往前线领兵好了,我相信只要有张中堂愿意到前线,莎罗奔必将于一日内被剿除。”讷亲反唇相讥道。
“如果皇上派兵前往,并愿派臣去,臣绝不推脱。”张廷玉毫不退让。
乾隆看不过去了,忙给两人招呼住。“朕叫你们来,不是想让你们在朕前体现你们的伶牙俐齿, 朕是叫你们来讨论军国大事的。而你们两个自己看看,哪儿像在商讨军国大事,你们这纯粹是妇人之嘴、小人之怀。要是国家大事吵嘴就能吵出,那你们天
天到朕面前来拌嘴好了。朕用你们,是要你们为朕出谋划策,治理天下,而你们却如此帮助朕来治理天下吗?哼!”
讷亲和张廷玉一见乾隆发怒了,赶紧叩首道:“皇上说得是,奴才刚才太过任性,请皇上示罚。”
“够了! 你们两个作为军机大臣,又入值军机多年,难道皇上找军机大臣商量军国大事时军机大臣必得商量着解决问题都不知道吗?”
“知道!”张廷玉赶紧答道。
“既然知道,还与讷亲相争。”
“臣有罪! ”这分明是在袒护讷亲,但张廷玉又没有办法,心中有着不平也只能存于心中。但嘴上还必须得应着乾隆的话,汪由敦想在一旁为其老师鸣不平,但是他无能为力,因为他根本不敢在乾隆发怒时插言的。
“哼! ”乾隆看了张廷玉一眼,又对着讷亲说, “你说得很对,朕决定先暂且宽释莎罗奔,看其表现如何再作决定。你回去拟一谕旨吧!”
“是,皇上。”讷亲很为今天如此风光而高兴,因为皇上当众庇护他,这难道不是他的荣幸吗?难道不说明皇上还是很欣赏自己吗?
乾隆望了望跪在地上的张廷玉和汪由敦以及讷亲, 决定陈述一下自己的主张,他缓声道:“大金川土司莎罗奔,侵占革布什咱土司地方,彼此仇杀,又诱夺伊侄小金川土司泽旺印信。南蛮好动难以驯服,这是他们的天性。如此小小攻杀,事情纯出偶然,即当令其自行消释,不必兴师问罪,只要他们不犯朝廷,不到别的地方四处侵扰,于进藏道路无碍,他们自己内部的斗争,可以置之不问。如果其仇杀日深,势渐涨大,可以宣谕训诲,令其息愤宁人,各安生业,亦可相机行事,声威足够慑服其心了,使他们俯首帖耳,这才是最好的办法。苗蛮顽劣无知,得到他们的人不可
用为太原,得到他们的土地不足以守御,蜂屯蚁聚,无足深较。倘若梁真有抗拒侵秩,不得不宣布皇威以全国体时,也应该相度机宜,一切谨慎为要,不得轻举妄动。朕因虑及不全,轻易发动,虽终得胜利,但于国体亦无多大荣耀。足见抚驭远夷,全在机宜合要,边吏喜于生事,营弃不知远谋,往往过于张惶而不知所措,因小酿大。但就是不知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朕想边吏目前最紧要之事务便是修缮守御,厚蓄声威,令其畏惮奉法,恩抚威怀,各得其道,先事预管,不至于轻举妄动。”
这一席话,听得张廷玉和汪由敦心悦诚服。但是他们心里也明白,去年那一场瞻对之役已将皇上给打怕了。
乾隆远道要求庆复相机行事的谕令下到庆复处, 庆复知道皇上欲用以番治番的政策。庆复又下檄谕给四川巡抚纪山,要他派兵多在大金川一带驻扎,以为相机之势,同时看如若莎罗奔太过骄横,则可乘机弹压。
再说莎罗奔年逾半百,但其体格强壮,而且野心勃勃,总是梦想着做金川的无冕之王。他处心积虑地想吞并小金川,却不料为庆复所破坏,自己畏于官军势力不得不释放泽旺,不过他心里对庆复却是怨恨极了。而且,乾隆十一年(1746年)发动的瞻对之役,令他看透了清军的实力,无非就是倚强凌弱,欺软怕硬。他将他的民众调教得一个个剽悍如虎,他不怕清军,而且他心里相当清楚,金川这个地方地势复杂,而且气候亦相当复杂,清兵绝对不能适应这儿的情况。只要战争稍微拖得长一点,清兵必然溃退无疑。所以, 莎罗奔从各方面衡量以后觉得自己并不畏惧官兵,他决计跟官兵干一仗,先吓吓他们的胆。
为引诱官军出击,莎罗奔决定攻打革布什咱、明正二土司,因为这两个土司平日里与官府关系最为密切, 经常给官府透露有关他的消息,所以他很早就对这两个土司不满。现在既然想找一个出气的, 莎罗奔首当其冲选择了革布什咱、明正这两个土
词,他自己亲自率领了六百人前往攻掠革布什咱,明正两个土现,另面自己的侄子郎卡率点一千人在官兵如若来救必经过的一个山隘处埋伏,以便乘机杀出歼灭官兵。
果然不出步罗奔所料, 四川巡抚纪山派副将张兴率兵前往弹压。张兴令千总向朝选率六百人在前先行,自己随后赶来。不想向朝选急于前往弹压立功,不曾防备,刚走到郎卡设伏的那个能13时便遭到了郎卡的伏击。向朝选猝不及防,当即为郎卡的伏能射杀,六百名官兵见没了主帅,各自为战,自相残杀,幸亏张兴赶来及时,要不这六百名官兵将会一个不漏地给郎卡杀掉。
纪山接到这个消息,十分震惊,他当即其疏上报乾隆,乾隆接到这个奏疏后,很吃惊,而且纪山在奏疏中称如今莎罗奔在大金川一带搞得人心惶惶,局势甚为混乱。这样的奏折令乾隆的自助心很是受不了。
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 乾隆向殿下群臣出示了纪山所写的那份折子,并要群臣谈一谈自己的想法。“各位爱卿,纪山的折子你们也看了,这个问题该如何处理,各位爱卿说一说自己的意见与想法。”
“皇上,奴才以为是宜抚不宜剿。”讷亲还是他的老观点。
由于张廷玉没有来, 所以军机大臣汪由敦接过来说:“臣以为该是用皇威以维国体的时候了。”意思很明白,主则。
其余群臣 亲王有主剿者,也有主抚者。亲王主剿者以弘昼为首,主则的还有户部尚书傅恒(乾隆果不负其言,他刚从五台山回来,便升傅恒做了户部尚书同时添了湖南巡抚,原大学士蒋适锡之子蒋溥在军机处行走)、辅国公允褪等,但主抚的支持讷亲主张的也不少,他们大都以如今国库空虚,前线士卒疲劳为借口。
“皇上,奴才以为莎罗奔一日不灭,其便会一日不使金川安宁,金川地势险要,扼进藏的要道,此地不可一日不平,奴才请皇
上深思。”傅恒的意思也很明确,只有金川平定了,方能保得西藏安定,否则一切事均会成为泡影。
“皇上,奴才认为傅恒说得很对,不为金川为西藏也应该平定莎罗奔。”弘昼附和道。其他亲王、贝勒也均附和弘昼之主张。
讷亲在一旁可是很难受,几乎还是二十天前,皇上接受了自己的主张对大金川采取抚的政策,而现在刚过二十天,皇上便又想改变自己提出的政策,这不是令他难受吗?所以他决定誓死力争,无论如何也要争取皇上不对大金川大动干戈。他针对弘昼的为保西藏就必得征莎罗奔这个观点道:“和亲王, 莎罗奔现在只是对土司内兼并掠地,并不想与官府相抗,其杀死千总向朝选也并不是要与朝廷为对,而只是⋯⋯”
“别只是什么了,讷中堂,我提醒你一句,如果莎罗奔不想与我朝相抗,他为什么要派人在中途设伏呢?”弘昼很是不耐烦地问。
“和亲王,你也别忘了,现在前线士卒困乏,而且瞻对刚打过,国库也缓不过来。”讷亲不紧不慢地说。
弘昼最是受人激不得,他一听讷亲这种口气便受不了了,他愤怒地指着讷亲鼻子说:“讷亲,你是不是受了莎罗奔贿赂,而在朝中替他说话。”
“我没有。”讷亲不甘示弱地说,他不敢反唇相讥弘昼,但他尽量将语气放得阴阳怪气起来以向弘昼说明他并不怕他。
“讷中堂,你别抵赖了。”弘昼指尖差点指到讷亲鼻子上,并且愤怒地举起手来想打讷亲, “讷中堂, 你要是没有受过莎罗奔贿赂,怎会一直替他说话?”
乾隆对弘昼的这种态度很是愤怒, 他厉声喝住弘昼道:“弘昼,你放下手来!”
弘昼一听皇上说话了,而且有些微怒,吓得赶紧缩回手,并装出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子来,仿佛是向乾隆认错。
“讷亲是你能随便指的吗?讷亲是朕重用的第一大臣,他说话自是为朕考虑、为国家社稷考虑,虽然其言语有些时候有失偏颇,但其忠心是可嘉的。而你虽也有自己的主张,但那仅仅是考虑问题的方面不一样,讷亲考虑前线士卒,你考虑国家龙威,这都是好事儿, 但哪有你这样在殿堂里随便侮辱朕重用的第一大臣的,你眼中还有无朕否?”
“启禀皇上,奴才实在是无意间所为。”弘昼赶紧磕头道, “没想到惹皇上这么生气,奴才有罪,请皇上处罚奴才吧!”
“哼!”乾隆显然余怒未消, “你还知道自己有罪,还知道请朕示罚, 难道你就独独不知于殿堂上指朕重用之大臣是无视朕吗?”
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是要杀头的。弘昼一听赶紧磕了九个头,在一旁的允禄、允褪、允祹以及汪由敦、傅恒均跪下来给弘昼求情,讷亲也赶紧假惺惺地跪下来替弘昼求情。其实,乾隆也仅仅是想杀一杀这位御弟的威风与傲气,所以现在见群臣相求,也就顺水推舟地说:“既然群臣相求,就免你一条死罪,罚俸两年,以示薄罚。哼!”
“谢皇上。”弘昼战战兢兢地说道,显然是心有余悸,被刚才乾隆的架势吓坏了。
堂上群臣一见讷亲和弘昼闹了一番,皇上又发了怒,大家均搞不清皇上是什么意思。所以全都缄口不言。只有傅恒深知皇上本意,因为他以前知道皇上主抚,是从不失国体着眼,现在莎罗奔派兵杀千总,已有失国体,而皇上又向来是孤芳自赏,最是见不得有人与朝廷公然作对, 所以这次皇上召集群臣商议是希望群臣主剿。因此,傅恒等乾隆怒气稍微平了些后说:“皇上,奴才以为原先主抚可以,但现在却可万万不能。奴才以为,莎罗奔袭杀官兵,正是想探一探官府对其态度,如若官府任其所为,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莎罗奔必会暗吞附近地方,不仅仅是金川内
部各土司遭殃,连附近的黎民也难逃一劫。而且,令奴才尤为担心的是,奴才害怕莎罗奔势力一旦大起来后,与西藏珠尔默特那木扎勒相互勾结,势必成为心腹之患,此其一。其二,莎罗奔肆杀官兵,已构成谋反朝廷罪,这是关系国家大体之问题,奴才不敢多言,但以上两个问题请皇上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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