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

也许是这半年来，她撑得太累。哭累了，压抑已久的情绪得到释放，她精神一放松，竟是靠着廊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上已经出现了繁星。

冬儿惊醒，身子一动，一件宽大的深色袍服从她肩上滑落。她愣住，谁给她披的衣裳？

院子里本是寂静一片，但这会四周房间竟然透着昏黄温暖的烛光，灶房那头隐约有烧柴的火星子哔剥声。

天，该不会是……

“醒啦？”正如她所想，一身常服的李信已经笑吟吟站在灶房门前：“正好，可以吃晚饭了。”

冬儿震惊：“李信你，不是早就回军营了吗？怎么会在这？”

先前她在这里大哭、累到睡着的样子，他看到了多少？

“本来是回去了，但是想到还有点私事未了，所以跟上将军请假回来，没告诉宫里。”

“哦！”冬儿慌忙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却没来得及掩饰住一脸的苍白，她的失措皆落在李信淡然的眼眸中。

她走到他身前，将刚才他盖在她身上的衣服还给他，低着头：“你也不叫醒我，我睡着了这么久真是失礼。这个……谢谢你。”

李信默默接过，衣服上还残留着她的余温。又见她递过来一个包袱，说道：“其实我今天只是来给你这个的，顺便打扫一下院子。那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她像只落荒而逃的小鹿，而李信此刻却像猎手，微微一侧身，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去路：“吃过饭再走吧。”

“谢谢，我，我不饿。再晚就错过宫禁了。”

李信强势地拽住她的手臂：“我还有话跟你说，给我一点时间可好？一会我送你回宫。”

李信把晚餐安排在后庭院竹林中，很是简朴幽静。冬儿坐在石墩上，看着李信从竹林边的鹅卵石小道走来，将最后一道菜端上石案，然后在她对面坐定。

一陶罐炖羊肉、一盘苦菜，还有一锅霍菜疙瘩汤。

冬儿看着这桌卖相甚佳的晚餐，面露讶色：“没想到李将军竟然会做饭。”

李信笑道：“有甚好惊讶，有人吃过我做的霍菜疙瘩汤，还评价说手艺能和宫里一比，不记得了？”

“当然记得，只是当时你说，这是你唯一会做的一道菜。”

“现在也是，其他菜我是现学现卖的，也不知味道怎样。来，我先给你盛碗汤尝尝。”

“啊，不用，我自己来。”

两人都想去拿锅边的木勺，冬儿动作较快些，手刚碰上勺柄，对面男子宽大的手掌覆了下来。

他的掌心温热，冬儿微颤，忽地心跳快了起来，触电般缩回手，脸颊一点点升温。

李信不动声色地继续刚才的动作，勺子舀起浓汤，满满一碗盛到冬儿面前，又低着头盛自己那份。

冬儿秀气地尝了口，竖起大拇指：“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样，不，还更精进了。这道菜我都得向你讨教了。”

他不禁莞尔：“好啊，下次你过来，我教你。”

两个人埋头吃饭，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只有两人的呼吸一深一浅伴随着竹林风声起伏。

冬儿偶尔抬眼瞥他，见他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这顿饭，他们都各怀心事的感觉。

冬儿细如蚊蝇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李信，其实我想告诉你，以后我恐怕不能再到这来了。”

他惊讶：“为何？”

“我打算嫁人。”

“……你又在跟我开玩笑了？”

冬儿咬咬牙，摇头：“没有，我是认真的。”

李信不说话，神情僵住了。好一会才缓缓问：“你要嫁谁？”

“华阳太后给我指了芈夫人的叔父，芈颠大人。我已决定接受这婚事。”

李信一震，目光犀利地在她脸上扫了个来回：“你怎么想的？那芈颠的年纪都可做你父亲了！”

冬儿扯出一个苦笑，消极道：“他能让我离开宫里，过安稳的日子，这就足够了。”

“此事大王可知道？”

“我会请太后替我告知大王，一点小事，我也不好亲自向大王开口。”

“你的婚事岂是小事？我敢肯定，大王绝不会同意的。”

“既是我自己的婚事，我有选择的权利，大王不同意我亦可坚持。”

“冬儿，你当真的？你怎么能嫁给你不喜欢的人，你不是如此随便的姑娘啊。”

李信情急之下的言语，一下子刺痛了冬儿的心。她颤抖着握紧双手，指甲深陷掌心：“李信，我们没那么熟吧？你很了解我吗？凭什么这么说我。”

冬儿生气地起身就要走，她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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