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抬头,诧异的看了一眼烈影,这才突然间想起手腕上的那一串红玛瑙来。
烈影见我许久没有说话,显然有些着急,于是提高了声音道:“丫头?”
我闻言勾唇一笑,看着不远处气息幽微的九娘道:“这坠子是凭空出现的。”
烈影闻言,看着我的目光中透出了些许的惶惑,她的手指微微的弯曲着,勾住我手腕上荡漾的红色玛瑙吊坠,声音轻飘飘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从天而降的?”
我见她这副样子,又想起在断梦之中九娘猛然用手一抓,心想这种事情的确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眼下却只能抬着手臂任由她仔细的端详手腕的吊坠。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流逝,烈影就这样握着我手腕上的玛瑙吊坠,良久之后,突然开口凉凉的对我说:“丫头,取下来。”
我闻言心中一阵狂喜,坦然的伸手对烈影道:“太好了,我一直想要让它离开我的手腕——可惜取不下来。”
话落一瞬,烈影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道:“我来。”
冰冷的手掌猝不及防地握住我的胳膊,霎时之间火辣辣的疼痛席卷了我的手臂,我微微皱起眉头,低声道:“不行吗?”
烈影诧异地看着我手臂上忽然出现的一抹血痕,可手腕上的吊坠却始终纹丝不动。
我抬着头,十分沮丧的冲着烈影笑了笑说:“别说你了,我之前尝试过很多种办法,始终没有办法把它从手腕取下来。”我低声地说着:“就像是在我的手腕上生了根,甚至到了根深蒂固的程度。”
我的话才说完,一抬头就看到烈影看着我的表情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索性摊开了手掌道:“还想试试么?”
烈影当然没有在我的手腕上流连忘返的瞎折腾,眼眸一转,视线又落在了气息奄奄的九娘身上。
此时的九娘,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阿渡的怀里,然而一旁的灵医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弯着腰用雪堆砌着什么。
我顿时想起,这个冬日已经过半,然而我却当真没有好好的享受一下雪景赋予的欢乐,一时手痒,便快步跑了过去。
雪堆入目,我顿时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汗毛全立了起来——
灵医独自一个人,在雪堆旁边捣鼓了半天地东西,居然是——一副用雪堆出来的棺材!
在见到眼前的那一刻,我顿时觉得自己肯定是触了眉头,我猛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灵医用他的一双手像模像样的把那棺材变得立体,最后还没忘记在棺材里放上从我这儿拿走的灵钱。
我垂眸很认真的看着他,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道:“你这是给谁的?”
灵医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说出的话却让我顿时炸毛,只听他的声音从喉头悠悠的飘出来,带着几分退不去的闷谑:“我说是给你的,你可信么?”
我闻言顿时一阵呜呼——“信你的大头鬼!”
灵医定定的看着我,眼眸未曾染上半分愠色:“我不是鬼,不过你必须相信鬼。”
我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猛地一甩手,“懒得理你,你自己同鬼去打交道吧!”
话音落下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道:“过来,躺进去试试看。”
我想眼前的灵医大概有些神经错乱,指着被雪堆砌的棺材道:“你不知道这是给死人睡的?”
谁知那灵医继续理所当然地反驳道:“百年之后,你难道不会变成死人?”
听了他的话,我顿时感觉自己头顶黑线三千丈白了他一眼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
灵医定定的看了我片刻,像是陷入了沉思一样地开口:“好听的没有,好吃的倒是有。”
我一听有好吃的,立刻睁着一双莹莹的眸子看着他道:“什么?我的确饿了……”
灵医抬头斜睨了我一眼,勾着唇角凉凉道:“进去。”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还是一狠心一咬牙,心想着自己本来就是从棺材里穿越过来的人,眼下还有什么可怕的?顿了顿,我看着那个被冰雪堆砌的棺材一脸的风轻云淡。
最后的最后,我终于还是半推半就的躺进了那冰雪做出的棺材,然后一脸茫然的抬着头,希翼的看着灵医问道:“告诉我,有什么好吃的?”
灵医没有回答我的话,转身抬手将马车上的崖儿抱下来,悠悠缓缓的对我道“你知道鬼吃什么吗?”
我略略沉思片刻,这个问题倒是真的问住了我,我只晓得人死了之后有灵魂,灵魂入了地府会吃祭予的贡品,可是如果这样的话……
我垂眸片刻,突然间想起了黄泉碧落奈何桥头的那个美丽的少女,她的手里不是经常端着一个青瓷碗,守着一口大锅么?
没人知道那姑娘活了多久,似乎已经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时间,她只是每天做些同样的事情,听鬼的过往,给他们喝汤。
听说,孟婆汤有八泪为引,凡鬼饮之,前世皆会不记。
一股夹杂着雪的冷风让我的肩胛一凉,灵医的脸此时就存在于我一臂之遥的地方,凉凉的问我:“你想什么呢?”
我的思绪依旧在想着那个美丽的黄泉女子,于是脱口而出三个字:“孟婆汤。”
灵医闻言淡淡一笑,目光深沉道:“你以为鬼就吃这个?”他顿了顿:“那若是行不过黄泉,入不了冥府的鬼,岂不是要饿死?”
我被灵医跳跃的思维顿时惊的无语,微微叹息一声转头指着九娘道:“就如她一般么?”
灵医似乎很满意我的孺子可教,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可惜,烈影没有找到她的身子。”
我看着灵医的一双暗淡的眸子,不知怎么的突然间有些心中不忍,又看了一眼九娘,我略略沉思后,突然一把抓住灵医的手臂道:“九娘之前,说了什么没有?”
灵医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晃了一下,低声道:“都已经变成这样了,还能说什么——”
灵医话音方落,眉头突然皱成一团低声呢喃道:“会当凌绝顶……”
“会当凌绝顶?”我诧异的接过灵医的话,你现在还有空背杜甫的古诗?
“丫头,你可还记得,这后半句是什么?”
我当时根本没有经过思考,脱口而出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啊!”
显然,我的回答不是灵医想要的最终答案,他微微皱起眉头,掏出随身的银针在地上笔画起来。
我看着他认真专注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抬起头,却见到他猛地转身指着我的玉佛道:“丫头,借你的玉佛一用可好?”
我缓缓地从脖子上取下玉佛,小心翼翼道:“借你可以,不过你可一定要记得还我啊!”
灵医闻言勾唇一笑,“瞧把你这小丫头紧张的,我又不是人,拿着人的东西有什么用呢?”他顿了顿,摸着我的脑袋:“快些拿来吧,用完好还你。”
我听了灵医如此一说,放心的将玉佛离开了我的脖颈,谁知,那玉佛刚离开我的身体不过一瞬,霎时间发出一道耀眼的清光,那光芒实在太强烈,一时间让灵医居然睁不开眼睛。
我怀着心头的惶恐缓缓地抬头看他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灵医大概还没有从那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中缓过神来,过了好一会,我才听他沙哑的回了我一句:“我没事。”
我看着他那双始终没有离开眼睛的手,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只是片刻功夫,我内心的疑问便又加深了几分,垂眸伸手,脖子上玉佛的光芒已经彻底的黯淡下来,在寂静的天幕之下,只余下最初的那一点微微的幽光,我错愕的抬头看着灵医,眼神中充满抱歉:“我不骗你,我真的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灵医终于抬头,冲着我温暖一笑:“丫头,给你玉佛这个人,是下定了决心要从阎王爷手里把你夺回来的。”他说着话,清隽地眸光中透出了飘飘的艳羡,“那个人,她在佛前求了七天七夜,甚至还抵押了自己的三年性命……”
灵医就这样独自说着话,完全不顾我的反应,然而此时,我的脑中顿然出现的那个一身紫衣,容貌美丽的女子,她将我的身子一把抱住,在七雀山哭的梨花带雨,她独自一个人跪在佛前几天几夜,在那个清风幽灯的安堂,只是想帮我求到一个护佑平安的玉佛。
如今我久久未归,不知那女子如何想盼着。
不知不觉中,要钱有不自觉地浮现出蝶姐姐那精致的容颜来,我很想开口告诉她,别担心我,我挺好的,我会很快回到你的身边的。
仿佛是一个最悠长却是最恍惚的距离,我来没来得及对着眼前的女子开口,只听到身后嗦的一声脆响,灵医毫无防备的把一堆厚厚的雪堆一股脑的全部堆到我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覆盖让我很不是滋味,我愤愤的伸出手,在空中忙乱的挥舞着,却听见灵医幽幽的在耳边开口:“别动了,招魂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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