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舒航见我转身跑开,低声一笑道:“回来!”
我嘟着嘴不看他,愤愤道:“我不要,你是一个隐匿的人,我怕我按耐不住好奇心……”
允舒航也不追了,站在树下定定地看着我奔跑,半晌之后突然道:“你不是音辽人,不用守音辽的规矩,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闻言心中一凉,我的确是这样说过的。
而且,我的眉头微微皱起,方才说过的话,也不可能现在立马忘的一干二净。口中喷吐着白气,我竟一时不知怎么作答。
冬天的湿冷空气静默了一切,允舒航突然快步来到我的身边,冰凉的手指落在我的额头上一点:“怎么不跑了?”
我定定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像是给自己特意找个理由似的开口:“因为……因为……我累了啊!”
话一出口,我看到了允舒航眸底的一抹笑色,他很仗义的没有把我的话戳穿。
空气仿佛是被凝结地一块冰,在那一刻的我,仿佛所有的感官都被打开了,我侧头看向允舒航低声道:“你听到了么?”
允舒航缓缓回身看我,诧异道“听到什么?”
仿佛是一刹那细微的幻梦,我缓缓的抬起头,那声音又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抬头道:“没有,大概是我耳朵被冻僵了,产生幻听了。”
允舒航闻言,伸出两根温热的手指落在我的耳垂上,但只是那么一瞬间,他的身影蓦地一转:“别说话,不是幻听……”
我闻言一阵颤栗,脸色顿时变冷低声道“那是什么?”
允舒航扶住我的脑袋贴着他的肩膀,声音变得冷冽低沉:“是魂链……”
凝结地空气中蓦地传来一阵血腥的气息。
我惊讶的抬起头,咣当的撞击声从我的头顶缓缓落下来,我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定住一般,茫然而不知所措。
突然身后的一双手蓦地落在我的肩头,允舒航的声音坚定的响在耳边:“别怕,裂魂水我已经用内力帮你化了,你只管跟紧我就是。”
他的声音平静的就像是涟漪全无的水面:“跟我走。”
我的脸贴着他的肩膀,诧异道:“怎么办?如今我们要去哪里?”
允舒航抬头听着咣当的铁链声,“跟着声音走,看看究竟去哪里。”
我微微点头,随着他的脚步每一步都走的翼翼小心。
出乎意料,我们被那沉闷的铁链声带进了一个冬苇荡。
允舒航的双脚就在那一刻蓦地停住,转头对我道:“不能再走了,剩下的交给它。”
我抬眼看着那一望无际的冬苇荡上空的乌鸦,心中诧异道:“交给它,又能干嘛?”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铁链的声响变得越来越强烈,我紧紧的贴着允舒航的背脊,大气也不敢出。
也是在那个刹那,我脖子上的玉佛突然发出一道幽光,我的身子微微一动,急忙伸手去握住那一抹耀眼的颜色,未曾料想,那幽光居然穿过我的指缝,越发的强烈起来。
我顿时心中一阵悸动,藏不住了,这样的话我们很快就会暴露的。
允舒航见我这般情状,伸手一把将我拉入怀中。他的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绣着简易云纹的白色斗篷,手臂紧紧的贴着我,我有些惶恐的看着他:“阿藏,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允舒航垂眸看着我颤颤巍巍的身体,伸手落在我的额头上,却是静默不语,果不其然,玉佛的幽光似乎给我们带来了隐匿的杀机。
琉璃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一种幽冷的光,视线稳稳的盯着不远处的一个跳动的黑点,他的眸光跳跃了片刻,目光突然变得邪魅而温柔“很快,雪中送炭的人很快就来了。”
话音刚落,一股强烈的血腥味铺天盖地而来,眼前是一片茂密地冬苇,允舒航紧抿嘴唇身子一缩,将我护在身后。
我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的动作,只能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喉头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别管我,小心被偷袭!”
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我清楚的知道允舒航的身上穿了一身白,那是他认为最安全的颜色。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允舒航却对此混不在意,我惊讶的看着他,惶急道:“你看到了么,眼前一片黑压压,还不知他们究竟多少人!”
允舒航缓缓地转过头,眸光冰冷的注视着前方那些蠕动的黑点,半晌才平声道:“他们是我看得到的,自然没什么可怕。”他顿了顿,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道:“我最害怕的,是你一个变成我寻不到的人。”他的眸中似有幽光烁烁,方才耳畔的一切轻的好像是我的幻听,他说:“冬苇荡那么大,你要是丢了,我如何寻你?”
我猛地呼出一口气,低声道:“你觉得,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
允舒航凝眸四下打量了一番,言简意赅:“等他们主动攻击。”
我诧异的看着他,心下越发疑惑:“他们也是人身,主动攻击不是死路一条?”
话音方落,允舒航蓦地抬手捂住我的嘴巴:“别出声,你听——”
我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在那修长的指尖上,侧耳凝神,转瞬之间,耳畔传来一阵呜咽的孩子的哭声,伴随那哭声接踵而至的,是一片夹杂着血腥味的水泽……
幺妹站在桥,年方十八俏,幺儿盼郎归,情郎在远道……
我听着耳畔飘忽悠远的调子,低声对允舒航说:“我没听出什么问题啊,这就是在唱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子,在桥头等着她还没归来的——”
话还没有说完,肩膀突然被允舒航的手掌猛地压下去,紧接着,我的身体一沉,整个人都几乎失重——
喜摩上盘头,盘头有珠钗,珠钗阿娘戴,阿娘影不来。
不知道为什么,当童谣唱到这一段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下意识的握紧了允舒航的手臂,像是在给自己找一个脱身的借口:“阿藏,我冷。”
话音落下,允舒航蓦地伸手将我拉进了他的白色斗篷里……
我就当真很配合的在他的怀中瑟瑟发抖。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不是冷,只是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正在席卷。
正在我靠在允舒航肩头努力的把自己的恐惧意识催眠的时候,耳畔却突如其来一阵哭声,那哭声沙哑低沉,伴随着嗫嚅和惊惧,“你……你不要过来……”
我的身子猛地一个澈灵,似乎像是被一根银针猝不及防扎进身体,允舒航的呼吸也在那一刻突然沉重凝神侧目而视,就见到那原本不知道飞去哪里的乌鸦又一次从天而降,我啐了一口瞪着眼:“别过来啊,哪凉快哪呆着去。”
当然,这样的示威是收效甚微的,就比如那只乌鸦,愤愤的在我面前摩挲了两下它的爪子,转头不理我了。
然后,我的神色仿佛也变得有些迷离,手背上的一双手,蓦地拉回我的思绪,我的神经依旧紧绷着,轻渺的声音遥远的好像是从虚空处传来的:“你阿娘呢?”
谁知询问一出,那女孩子哭地越发厉害——阿娘呆在屋,花糕喜摩屠。
我的身子随之一怔,然而让我更加惊讶的是身旁的男子在听到这回答的瞬间,抓痛我肩胛的手。
我抬头一声沉呼:“阿藏……”
允舒航缓缓地弯曲了他的指骨,喉头呼呼作响,听到我在喊他,手掌缓缓松开,回头问我:“疼么?”
我咬着嘴唇定睛看着他,“没事,不疼的,”我缓缓地吐出一口白气:“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了么?”
阿藏凝眸看着我,却始终不说话。
我看着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似乎透出了淡淡的疲惫,低声道:“我们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你说下一步要如何是好?”
他也不看我,只是口中呢喃一句:“喜摩屠……”
我这才突然间想起先前自己在灵界的时候,问起一个小女孩:“告诉姐姐,你阿娘呢?”
她当时是说什么来着,她说:“阿娘呆在屋,花糕喜摩屠……”
我抬头看着允舒航一脸冰寒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对他说:“灵医之前同我说,喜摩是喜娘的意思,那么这童谣的后半句……”
“没那么简单。”允舒航腾地一下支起身子,全然不顾近在咫尺的黑衣人。
我伸手一把将他拉住,呵斥道:“你是不要命了么,那黑森森的人那么多,你寡难敌众。”
允舒航回头,一把将我的身子悬空而起,笑着道:“那么担心干嘛,我什么时候说要打架了么?”
我心下越发诧异,茫然道:“你究竟干什么呢?”
“我要知晓这魂链的来处。”允舒航笃定道:“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下一个被杀害的新娘。”
我听了允舒航的话,嘴巴顿时可以塞下一个鸡蛋,“新娘?你是说新娘?”
允舒航的视线落在遥远天际下的一片墨兰上:“在音辽,喜摩就是出嫁新娘的意思。”
我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在音辽……音辽……你的意思是……在这里兴风作浪的,是你们音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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