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咽的声音没在了我的耳际,南珏在我的肩胛缓缓的抬起头,我咬着嘴唇,感觉他身上的紫檀味道一点一点地从我的气息中抽离,他带着温柔怜爱的目光凝视我,将修长纤细的手掌伸到我面前低声说道:“雨点儿,到我这来。”
我的神色恍惚了一下,伸手一寸一寸的靠近那满是茧子的宽大手掌,狐疑着问他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南珏唇角勾起一抹淡如流云地笑容,伸手捋了捋我额前的发丝重复道:“雨点儿。”
随着他温润的话音响起,我的耳际如遭落雷,怔的说不出话来。
当我刚穿越大唐,还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尚宇的时候,对于上官雨儿的记忆完全是一知半解的七拼八凑,到了后来,去了一趟七雀山,见到一个秦紫蝶,得到一块碧绿通透的温润玉佛,才完成了对记忆的无缝连接。
雨点儿,那是我的乳名,是上官雨儿名字的前身,母亲那一日捧着牡丹花簪子坐在灯下握着我的手道:“丫头,你出生那一日也是这样的天气,小雨发在房瓦上,叮咚,叮咚……”
听到雨声的娘亲一脸沉醉,于是宠溺的抬头温柔道:“这女娃是雨天生的,不如就唤她雨儿吧。”
我当时听了话,噗嗤一声笑开:“原来我的名字是这么来的,那么说,哥哥出生那一日,一定是一个月朗风清的好天气吧?”
母亲轻轻地摆了摆手,坐在灯下撑着头对我笑道:“不是的,朗儿出生那一日,没有日头,他是上官家长子,你祖父自然欢喜的很说是要他将来要挑起官家家业,思前想后,取了个朗字,说是希望你哥,在朗朗乾坤下带着朗朗正气平安度日。”
我偏着脑袋瞅着娘亲,奇道:“哦?哥哥的名字果然比我地好听许多呢!”
母亲转过身,灵巧的身影在烛光冉冉的窗下透出一个美丽的剪影,她宠溺的伸出手,夹了一下我的鼻子道:“是么,你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么?”
看到母亲眸底一闪而过地失落,我匐在她的肩头道:“怎么会呢,娘亲取的名字,怎么都是好的。”顿了顿我又问道:“娘亲喜欢雨?”
那双星辰一样的眼睛闪烁了下,母亲微微勾唇道:“是啊,下过雨之后,世间一切就会变得很干净啊!”
我被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从未想过一场小小的雨会有这样的作用,在我之前的十几年的认知里,下过雨的天空总会格外的湛蓝,还透着一股让人舒心的水泽的气息,我却真的没有仔细的去揣摩,一场雨过后的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母亲的思绪在那一日的清晨,和煦的微光下飘远了片刻,她突然抬头看着我,目光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来:“丫头,你要记住,”她的眸色之中透着一股子少女时代独有的倔强,定定的开口,此时地我正要抬手帮她把牡丹花簪子插入发中,却被她猝然单手按住,她的语气幽幽缓缓地从喉头透出来,说道“无论风雨有多大,一定记得感谢她”她的眼底透着少女一样的娇羞柔声说道:“雨停之后,会带走你的世界干干净净。”
我抬眼看着和我近在咫尺的南珏的时候,脑子里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母亲那一日的话,她的确说的没错,一场暴风雨的降临的确让我的世界变得干净,从此以后,我的世界里将空出一大片寂寞的留白,干净的出奇。
微风中缓缓散开的紫檀味道让我微微一怔,我从抽离的思绪中抬眸,却见那双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还在半空停滞着,没有向前挪动半分,也没有向后退却毫厘,他哑沉着嗓子对我道“雨点儿,把手给我。”
我的目光对上了他的眼,眼底的真诚一览无余,奈何,我始终诧异,为什么我对于眼前这个自称南珏的男子会没有半分印象。正当我努力的把有可能地记忆努力的勾勒时,手掌却蓦地被一双从天而降的手握住,他将我身子一拉,我稳稳的落在了马上人的怀里。
“现在你可以说了,”哽咽的声音化入风里,南珏急切的对我道:“告诉我,方才那人说的,全部都不是真的吧?雪姨她……”
还没等他话音落下,我悠悠的叹息着道:“没了。”
南珏的身子蓦地抖动了下,却终究相信了我的话,他伸手猛地一拉缰绳,马儿在一声长鸣之后掉头狂奔,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狂奔吓得闭上了眼,只听见耳边浅飘着的一句:“怎么没的究竟是怎么没的!”
南珏把马骑的飞快,散入风中的皮鞭的声响似乎透着一股子火的味道,我不敢睁眼看他,一伸手只摸到清秀的容颜上的满脸水泽。
怎么没的……南珏问我——她是怎么没的。
我要怎么回答他呢?难道真的要对他具实以告,说她口中的雪姨是自缢身亡的么?他倘若对这件事刨根问底呢?我要把上官府刚刚平息地风波也一并告诉他么?
我想,我没有这个胆子。
毕竟,我凭借现在的脑子里的记忆,真的无法准确的判断站在我面前的这个风采卓然地男子,究竟和我是敌是友,他和上官家又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要如何从那纠结的漩涡里跳出来回了南珏的话,他的一双夜色一样深沉的眼睛看着我,手掌还在半空中悬着,他在等着我的答复。
我抬起头,正准备酝酿要如何开口和他说起这桩事的时候,在距离我们不远处的一个草丛的枯木堆里蓦地跳出一个黑影来,南珏目光一冷,警觉的把我向他的方向揽了揽。
出乎意料的,那黑影没有半分要靠近我们的意思,脸上蒙着黑纱,背影萧条,让人根本无法分辨。
可是,我却知道,他一定是一个身上藏着许多秘密的,随时想要让我丧命的故人。
他飘忽的声音唱的类似沂蒙山小调的曲子,彻底暴露了他。
我在这飘忽的吟唱中哆嗦了下身子,南珏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害怕,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凝神了片刻,突然翻身下了马背。
我惊讶的看着他,身子猝不及防的抖了一下,却听他轻声吩咐道:“雨点儿,你抱着马脖子快跑,我随后一定会追上你的。”
这句话,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我整个身子匍匐在马背上,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其实我想告诉南珏,我虽然被人在十天之内教会了骑马,但却还不甚纯熟,他倘若要把我独自一个人丢在一匹完全陌生地马背上,我却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心下这么想着,自然也就没了走的胆子,我诺诺的回过头去看一眼南珏,他的目光扫了我一眼,突然吹了一声暗哨,他的坐骑在听到指令后带着我一路狂奔就是不回头。
我也不知道自己被这马儿带着奔了多远,只是到了后来,我只感觉头顶一阵天昏地暗,南珏赶到的时候,我闻到了他手指上新鲜的血腥的味道,然后,很不给面子的在他面前干呕了好一阵子。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怕血的人。
在我活在二十一世纪安安稳稳的做尚宇的时候,我的家里摆满了许许多多案发第一现场的照片,老尚也时常会带着我去到那种距离天堂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练练胆子,说好的,虽然我是个女的,也要讲来接过他的班……
可是眼下,我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反胃,南珏看了我半晌,突然出声问我道:“雨点儿,你当真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很诚实的冲他点头。
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兀自叹着气道:“对啊,倘若你还记得,也不会……”
我头顶黑线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草丛里躺着一个人,南珏一脸淡漠地对我我说道:“你放心吧,我帮你解决了。”
傻傻的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南珏口中的解决了指的究竟是解决什么。
可是,不过是片刻之后,我猛然间觉得,南珏是敌人派来的内线,专门给我找罪受的那种……
因为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后一秒钟,我的耳畔就传来了清脆的金属撞击的声音,我条件反射是的伸出手去挡,那物什就像是一片飘落在空中的叶子,蓦地从我的手掌滑落,缓缓地落在地面上。
正当我凝神细看的时候,我的手掌突然传来了一阵火灼一样的疼痛感,我蹙眉凝眸,却未曾见到手掌留下半分伤口。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脑子里突然飘过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来,有没有可能,那个和我相识地要我性命的“故人”不是死在南珏锋利的剑下,而是被另一种见血封喉的武器结果了性命?
比如——白丝带的叶影飞刀。
心下是这么想着,我便翻身下了马背,倘若真的是他来了,哪怕再来是个黑衣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在寂静的空气中仔细的寻觅着,希望能嗅到一丝丝熟悉的却让我叫不出名字的花香的味道,然后,我就去问他,让他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花……
可惜,我没有找到他。
靠近黄昏十分的天际透着一些暖,我坐在枯败的树桩上,努力的回忆南珏这个名字,然后在他炽热的如火一样强烈的目光的注视下,告诉他上官府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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