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男子的神色没有被突然跪地的我扰乱半分。
就在我扑通一跪的转瞬之间,俊美的身影安然地在马背上转身,那双深邃的眼睛泯了一下,他抬起头,带着深沉冷峻地眸色,却依然没有下马的意思,他一手拉住缰绳,一手轻轻抬起捋了捋额前道:“江湖救急?你这姑娘当真厉害,怎么就知道我会救你?”
我咬着唇瓣看着他,刚要开口告诉他,其实要求救的那个人不是我,那人原本是打算要娶我性命的杀手,此时却不知怎么的突然蜷缩着身子倒在了距离他不远处的灌木丛里。那样子可怜的很,说不定现在正在挨饿受冻,只是凭借着我一个人的力气,即便是连拖带拽也是弄不动他的,更何况,眼下我对他的身体状况并不明朗,对于人命关天这档子事,我是绝对不会说谎就是了。
努力的把要说的话在大脑里过了两个轮回,我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淡漠的华服男子轻声道:“还请公子……”
肩胛突然挨了一记重拳,华服男子蓦地抬手,目光深沉的望进我的眼睛:“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被他突然而至的攻击怔了一下,垂眸细细一看,才想起手里还握着那一支对我“伤害未遂”的黑色箭羽,神色微微一凝,沉声说道:“看来,我是来找死的?”
华服男子没有说话,目光冷冽的扫过我的脸:“你,见了什么人?”我面无表情的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的神色立刻冷凝成冰,朗声对我道:“你快告诉我,你究竟见了什么人?”
我将手里的箭握紧,目光戒备地看着他道:“无论是什么人,终究不是我的故人。”
我话音落下,退了一个半步道:“当真是为难他了,奉命行事,却不想,就要把自己的性命落在这深林之中了。”
听完我的话,男子微微垂眸,唇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神秘笑容道:“放心吧,他不会死的,如今他的任务没有完成,他也不敢死。”
话音落下,我在他的眼底仿佛看到了一瞬间的天崩地裂。
我微微勾起唇角,沙哑着声音对他道:“看样子是我多心了吧,他的性命八成也由不得自己做主吧?”
我轻轻闭了闭眼睛,心下暗叹道:“我这命还当真是值钱的,脖子上戴着被开了光的玉佛,还是躲不过魑魅魍魉来害我……”
想到这里,我的心下也就渐渐释然,自从我决定成为上官雨儿那一刻起,我的身边似乎永远是危机重重的,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仇人,也不知道那个一直可以护佑我的上官府小姐的身份究竟还有没有存在的意义,似乎外这几日,它的存在让我有一种雪上加霜的感觉……
我静静的沉思着,目光柔和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轻描淡写道:“能告诉我一句实话么?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一定要把我置于死地呢?”
我的声音从喉头飘忽而出,有些温吞低哑,而那人却听清了,手里拿着那一支箭,他忽而笑开了:“所以呢?怕了?”
握住长箭的手有逐渐呈现的青筋在我的眼底,我看着他毫不畏惧的让自己的手指靠近锋利的箭头,直到手背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淋漓。
我看呆了一瞬,急忙拿出随身的手帕递给他道:“包上,快包上!”
他微微靠近了我,却没有理会手背上的伤口,他轻轻抬手,让那一道伤口更加清晰的呈现在我的面前,继而他勾起唇角说道:“记住,永远不要对你领域之外的人过于仁慈。”他顿了顿,接过我手里的手帕沉声道:“你的仁慈,很可能会让你输的一败涂地。”
他这样告诉我地时候,眼底原本冰寒着的天崩地裂变成一片温软慢慢的化开,他一抬手,将手里的箭用力的成抛物线的弧度丢出去,箭头上,还绑着我给他止血的手帕。
我怔怔的望向他。
却见他依然一脸淡漠的坐在马背上和我对视。
片刻之后,我终于在他那冰寒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看着他随着那手帕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的视线,就在和我擦身而过的那个瞬间,从他身体里流出地一股内力打开了我的口腔,我的喉头顿时觉得一股清泉流过,说不出来的轻松。
他就这样离开了,丢下一个满脑子疑问却欲言又止地我。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可惜那一今随着长箭被丢弃的手帕,不过是一条手帕罢了,蝶姐姐的绣工很好,这手帕一个晚上她就能按照图样秀出两三条来。让我诧异的是,那长箭究竟是哪家的所有物,又是谁,非要把我置之死地。
喉头的四周凉凉的,我打了一个寒颤,环抱着手臂往前走,走到半路,我突然间想起那个还滞留在草丛的男子好像对我说了句什么,大约是……大约是在求我不要和他分开来着。
当时的我,也只是把他的话当成话去听,毕竟他是一个大男人,在这寒风凛冽的冬天一个人呆着,也不会——
他的确是一个人呆着没错,更要命地是,他是一个人蜷缩着……然而,我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他的那一句:“求你了……”
就在这时,我的慈悲心肠又在强烈的呼唤我,杀手也好,敌人也罢,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于是,我就这么华丽丽的走了回头路。
当我再一次回到那个躲避那男子的草丛的时候,那身影果然还在冰冷的草丛蜷缩着,他似乎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漫漫靠近的我,挪动着嘴唇弱弱道:“求你了,求你……”
我的耳珠贴着他的嘴唇,感觉他干裂的嘴唇割的我有些酥麻,我半跪在地上,正要伸手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却在一个垂眸之间,突然感觉腹部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我的耳际传来一个清浅的男声“气沉丹田,不足致命!
我咬着贝齿低头,突然感觉远处一股温热缓缓地靠近我的脊椎骨,我蓦地回头,惊讶的发现疼痛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席卷全身,单手撑地起身的我,身后还是那个一脸淡定的华服男子。
我兀自拍拍手,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开口道:“真的不要留他一命么?我还打算问出幕后主使的。”
华服男子清浅一笑,一脸平静道:“不用了,你若是真的想要知道真相,就放他归天吧。”他顿了顿,手里的长剑已经出鞘,垂眸对那人冷道:“你若是真的要过毒也该找个根骨强健的,这么一个小丫头,肯定会让你吃大亏的。”
我的身子蓦地颤抖了一下,一脸狐疑的看着那华服男子,我方才像是在他的口中听到两个关键词——过毒、吃大亏……
难怪,难怪……难怪那男子说要我千万不要离开他,因为他早就盘算好,他的任务没有完成,所以在关键的时候,要找到一个替死鬼……
见过惨的,大概没见过我那么惨的吧?好不容易双脚站在皇宫边缘的我,差点就变成了替死鬼哎!
我心有余悸的推开了一段距离,对倒地不起的男子说道:“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回去告诉你家夫人,即便你要了雨儿的命,上官家没那么容易倒下。”
我的话音落下,就见那双冷凝的眸子盯着我半晌,悠悠说道:“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你姓上官?”
我看着他,眯了眯眼,笃定地点点头。
他转眸对上我的眼,急切着说道:“既然这样,那么上官朗和扎暮雪是你的……”
我抬头看着他灼热的视线,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那气若游丝的声音飘忽着传上来,“一个活的,一个死的。” 我这才发现眸底的男子没有气绝,就在话音甫落的瞬间,他的瞳孔蓦地散开,却还是哆嗦着开口从喉头挤出几个字道:“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哥哥。”
空集中是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败的气息。等到那气息将我完全围绕的时候,我才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那一双深邃的如同画笔勾勒的眉眼瞅着我,却是蓦地抬手,解决了那个气若游丝的杀手,下一秒他哽咽着声音,一字一顿柔声说道:“我要听你亲口说。”
他的声音温软的不像话,我在他这样的声线里恍惚了神色,抬头,泪眼婆娑的对他颔首。
我听见了他身侧的手指作响的骨节,而后,他突然转身一把抱住我,痛彻心扉的喊了一声:“不!”
我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来不及开口却听到耳际传来呜咽的哭声,我努力的搜索大脑的记忆,想要记起眼前这个紧紧的抱着我哭的男子究竟是谁,直到他眼角温热的液体打湿了我的肩胛,我也没有想起他。我也只能无力的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节哀,如若家母黄泉有知,也一定不会愿意看到你为她流泪哭泣的样子。”
我话音落下,那华服男子伸手将我抱的更紧,头颅倚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可以嗅到他脖颈处散发的幽微的紫檀的味道,却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见他笃定的极低声的喃语道:“雪姨,南珏再也吃不到您做的白糖糕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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