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允舒航的时候,还在我不谙世事的二八年华,虽然在做尚宇的时候,我的确有着不错的拳脚功夫,但却不知为何,当他扬起身上的纯白色斗篷的时候,我还是会二话不说得躲进去。
允舒航向来都是一个行动迅速的人,虽然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在我的记忆中,允舒航似乎从来没有让自己的计划落空的经历。
他信心满满的带着我原路返回,十分笃定的告诉我说:“雨儿,你很快就可以看见了。”
我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什么,只觉得头一阵眩晕,眼前原本一片退不开的白,此刻变成了晕染着暗墨的黑。
我的双手被一根光滑的丝带束缚着,原本很短的一段归程似乎走了很长的时间,我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抬手对允舒航说:“阿藏,方才那人也真是奇怪啊,他只用舌头在我的手腕舔了舔……”
少年的脚步突然顿住,声音平静的问道:“他弄疼了你么?”
我急忙摇头,“没有。”
听到我的回答,少年的鼻腔中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哼响,耳畔又闻踏雪声。
他没有再回头,清润平和的慢慢的散在风里:“我知道,你对于我的身份一定有很多疑问,”他平静的说,语气中没有荡漾起一丝的涟漪,但是我希望你记住,“我不是大唐的子民,我出生在一路向北那个叫音辽的地方。”他突然转过身,一把握住我的手:“而你,是我来大唐之后,唯一一个知道我名字的人。”
我虚无的瞪了一下眼睛,脑子里电光石火般的闪过一句话:“音辽男子的名字是不会随意透露给外人知道的。”
收回空洞的目光,我突然感觉手臂一阵清凉,我转身对允舒航道“我手腕的伤口没觉得怎么难受,只是我的眼睛还是看不清楚。”
听出了我话中的担忧,允舒航朗声一笑,“当然没有那么快的,来人不是大罗神仙,即便帮你过了毒,你的眼睛也还要几日的功夫复明。”
允舒航的话,听的我心下一阵发怵,还要几日的功夫复明,那么说,我这几天……
这样想着,我的双腿不争气的软了下来,小声抱怨道:“阿藏,你骗我,还说要我的眼睛好了,可以看好戏的。”
似乎感觉到了我语气中的失落,男子抬手落在了我蹙起的眉心,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他的声音温暖的响起来:“看来确实被吓着了,倘若真的让你眼睛再失明个三五天,你这猴急性子怎么候的住。”
少年的调侃让我的心中一阵发窘,转身低语道:“眼前都变成一片黑了,怎么猴急都没用。”
少年对我的担心不加理会,只是一味的拉着我走,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对了,你方才和那人嘀咕了半天,至少让我知道我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吧?”我的脸上交替的出现无奈,沉痛的表情,期期艾艾道:“要不然,要不然我岂不是连求医问药都成问题,简直比窦娥还冤。”
男子的脚步舒的停住,握住我的手掌惊奇道:“窦娥是什么人?难不成她也如那个小龙女一样,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人胚子?”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发觉自己又说错了话,可那少年抓着我的手臂越发的紧,似乎满心的好奇,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其辞:“这窦娥啊,就是——一位含冤丢命的妇女……”
允舒航闻言清朗一笑:“这世上含冤而死的人不计其数,即便是堂堂天子脚下,也会有无暇顾及之处。”他顿了顿,一脸遥思状:“这窦娥,不过是无数冤魂之万一吧?”
我为了让窦娥的故事快点结束,于是十二万分的配合的轻笑两声:
“嗯,是啊!”
少年的喉头闷闷一沉,突然煞有其事的拍着我的肩膀:“不对啊,你又不曾含冤丢命,怎么会比窦娥还冤呢?”
我看不到少年面部的表情,只是被他这生思熟虑抛梗问底的心思弄的耳朵有些发胀。
依他所言,我的确没有含冤丢命,可是我眼下却也没有乐观到哪里去,就因为那个莫名出现的我叫不出名字的女人,让我中了毒,也失了一双眼睛。
时间流失的一瞬,我隐隐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人声,耳畔的声音伴随着有些杂乱的马蹄的踩踏,我的身子猛然一顿,脚下猛地一沉说道:“来人应该不多,只是,我帮不了你的忙了。”
少年的身影灵巧的躲开猛了那飞来的攻击,阴冷的风擦耳掠过,他伸手一把抓住我的衣袖,低声叮嘱道:记得跟紧我,一定要跟紧我!”
我面色一凝,平静的伸出手去,有些无奈却一脸决然道:“来吧,如果你不怕麻烦就直接把我绑了,这样,我绝对丢不了。”
话音刚落,我的双腿突然一阵吃痛,奈何我看不到人脸,只觉得自己被撞了一个猝不及防,倘若不是允舒航眼疾手快的扶住我,我一定会华丽丽的摔一个四脚朝天。
我满眼虚无的看着允舒航的方向,却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不必我说,你也该知道,你不可能再回得去了。”
飘渺的声音带着戏谑,凌空散入冷风中。声音的主人是个男子似乎和我们隔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我的双腿前进了两步,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可惜,除了一片漆黑,我的眼前什么都没有。
在那一个瞬间,我真的有些害怕了,那感觉只是一瞬,一双手揽住了我,我顿时身子一软颤抖道:“阿藏,你的仇家可真多。”
温润如玉的公子浅浅而笑,“没法子,我姓允。”
那时候的我,大概对允舒航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愫,只是浅浅的感觉,他是一个有几分可怜的人,独自来到中原,也没有摆脱掉那些人。
“你身上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么?”我转过身,看着一片漆黑的世界问他。
他轻轻叹了一声,“我这条命很值钱。”顿了顿他接着开口:“尤其是死了以后。”
我闻言心下一阵惊愕,人死了以后还剩下什么呢,两把黄土一埋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可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发生在允舒航身上,尤其,我把他当成是我的朋友。
想到这里,我一把抓住允舒航的胳膊说道:“你快想想办法,让我的眼睛能够看见,这样的话,我好歹不会拖累你。”
我话音放落,唇边便被一根手指轻轻的堵住,指腹来回的摩挲着,告诉我不要出声。
我顿时心下警铃大作,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眼下这种危机局势,我们面临的一切比草木皆兵好不到哪里去,也不知那个声音轻浮的男子倘若知道允舒航的身边有一个“目空一切”的我,是不是很仗义的拿了人就走,或者给了我们一场华丽的十面埋伏。
我听见周围的风吹过雪地掩埋的枯草的声响,有些沉闷,头顶的枯枝上偶尔飞过一只无功而返的寒鸦,让我猛然间想起了冷子君的黑耀,它居然可以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地界自由飞翔,还真是乌鸦中的战斗鸦。
眼下冷子君不在身边,黑耀更加不可能来帮我们的忙。
我心下默默发寒,却只能祈祷来人千万不要趁我不备和我玩偷袭,现在的我几乎是丧失了反抗能力了。
然而,当一个虔诚的信徒变得悲催的时候,佛祖大概是没有闲工夫换你的,往往你脑子里最害怕发生的事情会让你猝不及防。
就像那冰冷的箭伶俐的擦过我的头顶,距离我的发髻不过几毫米的时候,我才突然明白,女子的长发,原来也是活着的必备的一样秘密武器。
然而,我的运气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虽然我借助白丝带的力量,灵巧的躲开了那向着我攻击箭羽,长发却犹如瀑布一样的流泻在身后,散落在允舒航白色的斗篷上。
柔润的长发散落,带着淡淡的桂花的香气,就在那个瞬间,两个男子大约都忘记了打斗的动作,允舒航飞快地旋身,把我包裹在云白的随风飞舞的斗篷里。
抬眼去对那男子说:“怎么,你还认为我回不去么?”
空寂的冷风中没有一点的回声,男子有些费力的搓了搓手掌,掌心摩擦的声响有些沙哑,他沉声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家族的那位大人物,可是非格外关心你的,”他突然一步步靠近接着说道:“倘若这一次不能把你横着带回去,我自然也就没法和他交代了。”
少年的下巴顶住我的肩胛稳稳的将我护在怀中,我感觉有些疼,却还是一言不发的任由着他,他低声一笑,十分自信的说道:“你的身份我自然心知肚明,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怎么回你家主人的话,我不想在这儿见血。”
那人听了允舒航的话,久久没有开口,正当我以为允舒航的气场已经把他全力碾压的时候,冰冷的剑锋却蓦地指在了我的眉心,然而,就在那人的剑锋寒光烁烁的刹那之间,耳畔却传来一阵沉闷的低吼,那个琉璃色瞳孔的少年平静的开口道:“来的彻底一点,心慈手软一点也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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