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宇离开后,病房又陷入了死寂。
杨宇轩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消毒水裹挟着未散尽的血腥气,如潮水般涌进鼻腔,他胃里一阵翻涌,喉间泛起铁锈味。
颤抖修长的指尖缓缓抚过脖颈处的纱布,绷带下凹凸不平的触感,瞬间将他拽回那个血色黄昏。
恶意的辱骂、追逐时沉重的脚步声、利刃划破皮肤的刺痛,所有感官记忆在脑海中炸裂开来。
与此同时,走廊里传来母亲与杨薇忽高忽低的争吵,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杨宇轩死死咬住下唇,直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滚烫的泪水决堤般浸湿枕头,他多希望那场车祸能成为永恒的休止符,这样就不必面对母亲眼底的厌恶,不必让江云生看见自己这般狼狈模样。
绝望如不断延伸在他心头的的黑色藤蔓,将他的理智一点点吞噬。
他死死盯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颤抖的手指攥住留置针,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暴起。
随着一声闷响,暗红血珠顺着手臂蜿蜒而下,在洁白床单上晕开狰狞的花朵。剧痛从伤口处炸开,却不及内心撕裂般的万分之一。
扶着输液架起身时,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伤口的撕裂感与心中的绝望交织,让他几近崩溃。
终于挪到窗边,三楼的高度在眼前不断模糊又清晰,仿佛是一张无形的网,无声地召唤着他。
只要翻过这道栏杆,所有痛苦似乎都能烟消云散。
就在杨宇轩身体前倾的瞬间,一道冰冷的声音如利刃划破死寂:
“你以为死了你母亲就会心疼你?别做梦了。与其选择逃避,不如好好活着,至少活着,才有希望。”
陆晨宇此刻倚在门框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将窗边摇摇欲坠的身影牢牢锁定。
“年纪轻轻就寻死觅活,倒不如把这点魄力用在解决问题上。事情还没你想的那么糟。”
尖锐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杨宇轩心上。他死死攥住窗框,喉间溢出一声自嘲的笑:
“希望?我连活着都是父母的累赘,哪来的希望?”话音未落,膝盖突然一软,整个人顺着玻璃滑坐在地,额角重重磕在窗台上,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陆晨宇见状,快步上前,用毛毯裹住他不停颤抖的身体。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狼狈得像条被踩进泥里的流浪狗。”他强迫杨宇轩与自己对视,“但就算是流浪狗,也会咬断困住自己的铁链。那些歹徒身强力壮,你却能逃出来,说明你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
这番话如同一把火,点燃了杨宇轩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
他疯狂挣扎,指甲在陆晨宇手背上抓出几道血痕:“放开我!你根本不懂……”
“我不懂?”
陆晨宇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灼烧着皮肤,“我见过太多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他们有的比你惨十倍,却仍死死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就在僵持不下时,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陆晨宇的声音混着雨声,低沉而有力:“同事说,你被推进抢救室后一直喊江云生,可他没来。但杨薇在你醒来之前,在病房守了一夜,整整一夜,看到你痛苦的样子,她急得指甲把掌心都掐烂了。”
杨宇轩浑身一震,瞳孔猛地收缩。
“她真的很在乎你这个弟弟。如果你出事,她会觉得是自己没保护好你。”
陆晨宇掏出一颗橘子味水果糖,塞进他掌心,“再苦的日子,含颗糖总能甜一会儿。你姐说,以前看你过得苦,她心里难受,吃糖能稍微缓解。”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杨宇轩尘封的记忆。
儿时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杨薇省下早餐钱,偷偷塞给他水果硬糖,他闯祸被骂时,姐姐把糖塞进他嘴里,甜味混着泪水,成了童年最深刻的滋味。
泪水大颗大颗砸在糖纸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影。
就在这时,病房门缓缓推开,杨薇凌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白大褂皱巴巴的,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激烈争执。看到蜷在地上的弟弟,她的眼眶瞬间通红。
“小轩……不要做傻事。”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
她踉跄着扑过来,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也浑然不觉,一把将弟弟搂进怀里。
这个拥抱带着熟悉的温度,勒得伤口生疼,却又让他想起童年时期,因为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变成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姐姐也是这样紧紧抱着他,给予他最温暖的慰藉。
陆晨宇默默退到一旁,弯腰捡起滚落的水果糖,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他朝杨薇点点头,转身离去,留下这对相拥的姐弟,在渐弱的雨声中,慢慢拼凑起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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