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永寿宫,佟若飞乘坐小辇往承乾宫回去。
路上,佟若飞的随身侍女怜雪忆起方才在殿中的一幕,心中有些不解,低声问道:“娘娘,今日为何突然出言刁难莼贵人呢?往日不是还想着要拉拢她的么?娘娘何时改了主意?”
原本佟若飞闭着眸子养神,此番听见怜雪问她,只微微睁了睁眼,看了怜雪一眼,轻声道:“昨天的事情,倒是点醒了本宫。”
怜雪仍旧不解,却又见佟若飞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可心中着实是好奇,又追问道:“昨天的事儿?娘娘是想着董贵人与莼贵人的争执么?可这事儿本就是董贵人有错在先,莼贵人什么也没错啊。若不是刚好遇见了皇太后和太皇太后,想来也不至于会有董贵人罚抄宫规一事了。”
“哼!目光短浅。”佟若飞听闻此言,脸上极为不悦,斥责道。
怜雪也不慌,微微一笑又恭敬的问道:“请娘娘赐教。”
“昨日之事,摆明了是有人安排好了的。”佟若飞耐心解释道:“要知道,昨日天气虽好,却哪里就能那样凑巧,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位老人家都不约而同的去了御花园,并且还不是一起过去的。要知道,以往像是赏花儿看景的,皇太后哪一回不是亲自去慈宁宫请了太皇太后一起,怎么昨日就突然独自去了。”
“莫非是王常在?”怜雪想起今日王恬如的态度,加之昨日就她陪着太后的,细细想来实在可疑。
“未必是,未必不是。”佟若飞轻笑一声:“或许是皇太后早就知道太皇太后在御花园里了,所以找去了。可还没见到太皇太后,反而先见到了莼贵人与董贵人的争执。这些,咱们一时间也无法知晓,要明白昨日之事,太皇太后必定责骂了皇太后,此番皇太后心情大损,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难道是有人引了太皇太后过去?”怜雪又猜测。
“这个咱们更是不得而知的。”佟若飞冷笑:“素来本宫不被太皇太后喜爱,慈宁宫可是铜墙铁壁,密不透风,自是打听不到了。可有一点,莼贵人引起皇太后生气,一时间难辨是非,被蒙蔽了双眼,一定是有人设局。”
“这倒是。”怜雪点头赞同:“记得娘娘说起过,娘娘自入宫之时,就被已经逝去的慈和皇太后提点,仁宪皇太后最不喜欢的颜色便是玫瑰紫,更是厌恶事事如意的样式,所以入宫这么多年来,娘娘也从不用这种颜色的东西。这事儿,怕是除了新入宫的小主们不知道,其他的人都晓得。还真不知是谁设局陷害莼贵人,而她竟然毫不知情的穿了出来,还撞见了皇太后,惹来了这些是非。”
佟若飞懒懒的说道:“但凡宫中得宠的女子,哪一个不被人嫉恨?莼贵人着了这样的道,也算是她应该承受的。只是不知这件事是哪一个的手笔,往后你可得多注意一些。这会子害的是莼贵人,指不定哪一日就算计到了承乾宫了。”
“奴婢省得。”怜雪自信一笑:“娘娘放心,这紫禁城里除了慈宁宫是铜墙铁壁,咱们承乾宫也是。”
“最好是如此。”佟若飞闻言一笑,转而又有些忧愁:“可话说回来,莼贵人遭了这样的算计,仍旧能够全身而退,反而让太后和董贵人讨了许多不是,着实让人心颤。以往本宫觉得她是一枚可用的棋子,能讨皇上欢心,宠冠六宫,若能为本宫所用,那自是如虎添翼。可昨日之事一出,本宫却发现,这宫里原本对嫔妃一视同仁的太皇太后都对她偏爱,能得了紫禁城中最有话语权的两个人喜爱,倘若当真有一天她成了独宠,又与本宫不甚亲近,那便是祸害了。”
怜雪此刻脸上再不敢笑,冷着一张脸道:“娘娘思虑周全。之前娘娘让惠贵人去翊坤宫走动,虽然表面上莼贵人与惠贵人关系不错,可真的较真起来,却是比不上云嫔和宋常在了。”
“不错。”佟若飞严肃道:“将来,即便莼贵人不站在宛妃一边,于本宫也是一种威胁。若是她自己得了圣宠,独占鳌头,怕是对本宫来说,极为不利。如今,本宫表面上比不得宛妃,可事实上大家心中都清楚,宫中早已经分为两派。一山容不得二虎,将来事情不论成败,本宫与她迟早会一较高低。可这时候,若任凭莼贵人的发展,让她钻了空子,渔翁得利。本宫又该如何与佟氏一族交代?”
“娘娘,可决计不能养虎为患啊。可莫忘记当初的布贵人。”怜雪提醒道。
佟若飞的脸上生出几分恨意:“那个贱人,哼!如今就让她在冷宫里老死吧。”
“娘娘莫气。布贵人已经在冷宫遭罪,这辈子是不可能踏出冷宫大门了。”怜雪安慰道:“布贵人所生的小格格也已经交给了端顺太妃,即便将来小格格长大成人,受封公主下嫁出去,也没那个能力把布贵人从冷宫里救出来。”
“想来她也没有那样的本事,罢了,不说了,越说本宫心中越是烦躁。你且多让人关注着永寿宫和翊坤宫的情况便是。”佟若飞又闭上眼睛,慵懒的说道:“安贵人此番还在禁足,穆答应虽然已经为本宫所用,可她怀着身孕,脑子也不大聪明。除了那张娇俏的小脸和可人怜的模样能得皇上看上几眼,也没多大用处。你再好好挑一挑,这新入宫的小主,莫不是当真只有莼贵人一人能成为本宫的帮手。”
“娘娘安心,奴婢定然好好为娘娘寻找,便是进入宫的这些小主里无人可用,奴婢也定会想其他的法子的。”怜雪承诺。
“只要不再是那贱人那般,便也都好。”说完这一句,佟若飞便再不说话。怜雪见状,也不敢再言语,只默默地跟在小辇边上走,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张脸,一一数过去,倒真有一人可用。
入了夜,御花园中一个人影闪过,匆匆往千秋亭去了。
黑暗中,另一个身影出现,站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渗人。明明只三十多岁,看上去却有年过半百的老人模样。
“太妃娘娘。”先前的人影走近了一些,借着月光看过去,正是一身素服的王恬如。
此番,王恬如只着了一身简单的素色衣裳,头上连花簪都没有戴,只用扁方束了发髻,便匆忙过来了。
“这次的事情做的不错,那贱人受到了责骂,怕是此刻还在反省呢。”那张沧桑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你做事儿果真不错,你阿玛将你**得很好。”
“太妃娘娘过誉了,法子都是太妃娘娘想的,恬儿只不过是照办而已。”王恬如只淡淡一笑,问她:“只是恬儿不明白,太妃娘娘费了这样的心思布局,就只为了让太后娘娘难堪么?”
“让她遭罪,如今可难着呢。她贵为大清太后,养尊处优。皇上虽然不是她所生,却对她极为孝顺。每每见到他们母慈子孝的模样,我这心里就如同刀割一样。”黑暗之中,说话的声音忽显得悲凉:“她不能永远这样,颐养天年?真是痴人说梦。她越想要得到,我偏偏不让她如意。皇额娘喜欢她,我便让她失去这份喜欢。只要是让她不愉快,哪怕只是受一点儿责骂,我也高兴。更何况,今日的莼贵人势头日渐好转,指不定哪一日便能沦为下一个董鄂妃。有莼贵人在,相信这位大清太后,心中只会越发的膈应。”
王恬如虽然不明白她与太后的种种过往,却能看出她对太后那份痛恨。自己虽然不是心甘情愿的帮忙,可仍旧可怜她。
“你事事注意就是了,以后有什么消息就着人告诉我。若是宫里有什么,你拿不定注意的时候,也可以来问问我。你放心,我不会拿你当作棋子,不会一味只利用你。你想要的,只要你照着我的话做,就都会拥有。”
王恬如虽然心中不甘愿,却也只能应承:“是。”
“你回去吧,莫要让人对你生疑。在那贱人身边更要小心,她虽然粗心大意,没什么脑子。可到底在宫里这么多年,又受皇额娘的熏陶,定不能小看。”
“多谢太妃娘娘提醒。”王恬如转身离去,心中一片凄凉。她想起入宫之时,她阿玛对她说的话:“你此番入宫,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更不能忘恩负义,她说什么,你做什么,不许有半点忤逆。”
虽然人家嘴上说没有把她当作棋子,可她所做的又何尝不是受人指使,任她摆布?
多可笑,别人入宫都是为了皇上的宠爱,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而自己,却是为了这样一个憔悴女人心中的怨恨。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储秀宫,刚进了自己寝殿的门,就见自己的亲侍夏云进来,还端着一个瓷盅。
“小主,这是穆答应差人送来的,还是热的呢,小主先用吧。”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瓷盅,王恬如心中更不是滋味儿。
便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纳喇穆青,都比自己要幸运幸福得多。她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让人由怜生爱的脸,唇角微微一笑,心中感概:但愿她能一直如此幸运吧。
打开瓷盅,里面是刚刚炖好的参鸡汤,刚打开了盖子热气就冒了出来,蒙在她的脸上。心里忽然就暖了,这宫里幸好还有纳喇穆青在,有她的柔情,有她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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