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夏末初秋之时,各宫不免显得有些倦怠,可启祥宫中却是热闹非凡。
这日一早,就闻李碧春吵嚷之声。
“放肆的奴才。本小主不过是禁足数日,怎的拿这个东西糊弄于我?”李碧春将手边的瓷碗一推,一脸的怒火。
桌上摆放的是几碟菜肴还有时令的水果蔬菜,其实并无不妥,只是不及往日里她的用度。
“奴婢不敢。”芳菲自知李碧春脾性,只是不想这半年的禁足竟然未将她的脾气减去分毫,似乎有愈演愈烈的样子。昨日刚解了禁足,今日就开始大肆吵闹。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按照份例上来的,端上来的也都是小厨房里刚准备的新鲜玩意儿。心知李碧春是在找茬儿,却也不敢说一句不是。
“是么?她纳拉穆青不就是仗着有孕在身,欺负本小主么?孩子还没生下来呢,都不知是男是女。身为小小答应,竟然敢在本小主面前耀武扬威了。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奴才,竟然也偏帮着她?这启祥宫可成了她做主了?把好东西全往她屋里送,捡剩下的才往本小主这里来。反了不成?”李碧春句句辱骂自然听在众人耳朵里。却又碍于她的身份,实在不敢吭声,只由得她骂。
谁能想到这李碧春会一如既往的放肆呢?恐怕是把这半年来的苦闷都往这里撒呢。即使完全不是自己的过错,此时也是不对的。这桌子上摆的与穆答应房间里送去的,也都差错不大。
可这些都是太皇太后早前吩咐了的,说穆答应有孕在身,在膳食上要格外小心,连内务府的人都知道多往这里送。一来二去的,可不就是与李碧春用的差不多。
显然这会儿李碧春是看着自己比穆答应的位份高出那么多,可用的却跟她一样,这也难免会吵嚷。大家心里都有数,自然更不敢吭声了。
只是纳喇穆青实在不忍再听,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出偏殿的门,刚到院子就见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而李碧春坐在屋里,口中正骂得欢。
“姐姐息怒。都是奴才们不懂事,让姐姐受委屈了。”穆答应也不敢离得太近,双手扶着隆起的肚子,脸上挂着笑容。
这半年来偶尔会听见她被关在屋里的谩骂,想着不去理她就是。毕竟禁足半年对谁来说都是莫大的惩罚,更何况是向来自由惯了的李碧春呢?
如今出来了就拿自己说事儿,也不敢得罪,只能忍着。
“轮不到你在这里装好人。呵,不就是有孕了么?弄得跟诞下皇子一样。即便是真的诞下皇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好活着呢。也不想想,若不是当初本小主在佟妃娘娘面前美言几句,你有这么一次侍寝的机会,这会子还不定成什么样子呢。这下倒是跑来装模作样。我呸!”李碧春着实是讨厌这张脸的,又见她隆起的肚子,心中更是愤怒。想起刚刚入宫的时候,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如今跑到自己面前显摆,实在是可恨之极。也真不知道当初佟若飞看中了她什么,竟然给她机会侍寝。这下倒好,有了身孕,便丝毫不将别人放在眼里了。
穆答应对她的话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入宫之前就已经尝过她的厉害,入宫之后,多少次的争执,多少次被她欺辱,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忍。即使是自己有了身孕,眼前这个泼辣的女子借着这个机会留下皇上一宿,她也不敢说半句不是。岂料在第二天,老祖宗竟会将她禁足,可知她多想拍手称快。可她仍是不能。
“安姐姐别气,是奴才们不知轻重。穆青感念姐姐恩德,哪里会忍心让姐姐受委屈呢。”纳喇穆青脸色铁青,可现下也不敢发作,只能赔不是:“姐姐的恩情穆青一直未感忘却,若非姐姐拉我一把,哪里会有穆青的今天呢。如今穆青身子多有不便,如若不然定然亲自下跪赔罪,还请姐姐原谅。”
“得了,你少在本小主面前装好人。你这副模样,最令人恶心。”李碧春听了更是恼火,声调又高了几分:“你要下跪赔罪就跪,别在我面前假惺惺的。”
纳拉穆青万万没想到李碧春会这么说,她如今身怀六甲,如何能跪?可话已经说出口,李碧春又硬抓着不放,这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听见外面传来一串脚步声,狠下心来,抓住扶着她的宫女的双手,就往地上跪去。
李碧春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听话的要去做,刚要出声阻止,转念一想又气不过,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够了。”宛月的到来令这一片谩骂戛然而止。
虽然启祥宫与永寿宫相邻,可到底还是相隔着一条长街的。李碧春再大的声音自然是没有传来宛月耳边。她会来,只是因为有宫女未免两位小主争吵激烈,伤了穆答应的身子,所以去永寿宫告知了宛月。
紫言上前与那位宫女将跪倒一半的穆答应扶了起来,退到一边。
李碧春见宛月过来,自然不敢再如此放肆,只得起身请安。
“给宛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云嫔娘娘、莼小主吉祥。”纳喇穆青回过身子,见到宛月,心中犹如见到救命的稻草。又见宛月身后的云月与莼兮,心中又有些担心。这李碧春见到莼兮,岂会安静?
“起来吧。你有孕在身,就不必见礼了。”宛月扬了扬手,让纳喇穆青不必行礼,又转身对李碧春道:“你刚刚解了禁足,就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被罚了?”
一句话令李碧春心惊,她自然不会忘记自己因为什么受罚。想起昨日一出门就听闻荣贵人在一个月前诞下皇子,心里尤是愤怒。不过吵嚷几句罢了,竟然让老祖宗罚了她半年。她倒好,又生下皇子,倒是幸福得很么。
见李碧春不说话,宛月警告道:“方才是在做什么?穆答应的身子岂能是说跪就跪的?如今出了门,就该安分些。穆答应可是受不了你的脾气,如果穆答应有什么事情,那恐怕不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同样的错误别犯第二次。”
“嫔妾知错。”见状,李碧春也只好服软。如今确实不该与穆答应口角,若是出了什么事,恐怕都要赖到自己身上了。可一想起刚刚穆答应做势要跪的样子,心中就有怨恨,合着这人是知道宛月来了,故意这样做的。
“安姐姐,许久没有出门,倒不如多去外面走走。这日头也比不上之前的毒辣,偶尔去御花园逛逛也是好的。”莼兮微微一笑,望着李碧春道。今日见李碧春吃瘪,心里还真的是痛快。要知道当初在李碧春手里吃苦头的可不止她一人,今日见这穆答应一番作为,心中有数。
刚刚在永寿宫的时候,看见宫女匆匆忙忙的过来说这里出事儿了,当时还真的以为李碧春把她怎么了呢。现在看来,这穆答应早已经不是当初进宫的时候那柔弱无辜的样子,这跑来求救的定然也是她吩咐的。而刚刚她们所见的那一幕,恐怕也是故意的吧。
李碧春看了莼兮一眼,微微一点头,不说话。真是风水轮流转。想当初郭洛罗莼兮可不敢这么跟她说话,一朝得宠,竟然也开始编排起自己来了。毒辣?这分明就是在说自己狠毒。呵!她莼贵人就很温和么?
见李碧春没了之前的气焰,宛月也不再逗留,说了几句体己的话,将纳喇穆青送回了屋里,便带着云月与莼兮离开了。
一路上,云月不说一言。回到永寿宫,云月便拉着莼兮去了自己房中。
刚坐下,云月便道:“你今日可是出了口气?”
莼兮笑笑:“也没有。只是看她今日的样子,恐怕这半年的禁足在她身上没有起到半分作用。还好荣姐姐的孩子已经平安诞下,不然再遇见,又不知掀起什么风浪呢。”
“也对。她毕竟是因为荣贵人才受罚的,心中哪里能不恨?今日姐姐训诫了一番,但愿她不会那么笨,再去惹穆答应才好。”云月点头称是。这李碧春向来目中无人,想起往日对自己的态度,都令人咂舌。当初仗着自己受宠,连位份在她之上的自己都不放在眼里,也没少受她的气。
“其实她这样的人倒也好,无论什么都挂在脸上。喜怒哀乐别人一看便知。”莼兮感叹道。突然想起半年前,那件袍子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她仍然不知。还有那个三番两次帮助自己人,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也未能查到。这些暗中陷害与暗中帮助的,都同样令她心惊胆战。
云月尴尬一笑,她实在不知该不该回答她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去回答她的话。这样的自己是陌生的,她不想伤害别人,可往往总在伤害。至少,她并不愿意让眼前这个对自己真诚相待的人难过。看着她对皇上的好与爱,就仿佛在弥补自己所不能再爱的悲伤。
莼兮看着云月,她的突然沉默,也令她陷入无限的恐惧。自己从未想过要去怀疑她,可偏偏她今日的态度让人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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