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在一片贺喜声中结束了,莼兮圆满了,她今天的所有目的都已经达成了。
韩姬被莼兮带回了翊坤宫,她们姐妹今天也该好好的聊一聊了。
早已到了深夜,春天的风总是温和的,哪怕已经到了这个时辰,都不觉得微风刮过会有多凉。
莼兮与韩姬肩并着肩,缓步走在夜色之中,前面一左一右的有小太监打着宫灯,照亮脚下的路。身后跟着两排为数不多的宫女,为首的是拂儿和雅楠。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但韩姬的右手却紧紧的抓住莼兮的左手。那力度足以证明她此时的激动。她还没能从这一场精心准备的幸福中醒来,她也不愿意醒来。她怕自己一睁眼,一松手一切就变回了原样。
仿佛现在的一切,都只是自己醉后的一场梦,她一点儿也不愿意清醒。
就在她们以为会这样牵着彼此的手回到翊坤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妹妹。”莼兮顿了顿脚,这是云月在唤她。
与韩姬一起回过身来,挡住她们目光的一众宫女纷纷往两侧退开。
莼兮看见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位楚楚动人的女子。那一身橘色的窄袖宫装,将她娇好的身材紧紧的包裹。宫装是百蝶穿花的图案,虽然只被微弱的宫灯照耀,却还是能显出上面栩栩如生的蝴蝶。头上戴着钿子,右侧的琉璃穗儿此刻正前后的摆动着。
莼兮这才想起,今日太忙,以至于她都没能与云月说上几句话,更无心去欣赏她今晚这精致的打扮。
云月穿着一向素雅大方,难得会有这样的妆容。她这是重视自己,重视胤祺的体现。看了看她身后的小太监捧着一只不算小的盒子,那里面装的又该是多么令人心动的礼物。
“云姐姐。”莼兮欢喜的叫了一声,拉着韩姬的手往云妃面前又走了好几步。
“先要恭喜韩大人了。”云月向着韩姬,温柔的声音连一句简单的祝福都似乎被她说的如此的动听:“下个月大婚,本宫想来也是无法亲自到场祝贺了,今日先道一声喜,稍后遣人送去贺礼。”
“多谢云妃娘娘。”韩姬如梦似幻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醉态。云妃也颇能理解她此时的状态。恐怕不论是哪一位女子在经历了今晚这样的场面,都是无法冷静的,哪怕是韩姬也不能免俗。
云月又扭头看向莼兮:“今日之事可是你早就计划好的?竟然连知会一声都不肯,也没能帮你说上一言半语的。”
“莼兮不想麻烦姐姐。何况今日之事,莼兮也是有九成的把握的,也自然没想要惊动姐姐。”莼兮抱歉一笑,拉了拉云月的衣裳,诚恳的请求她的谅解。
云月一笑:“也对。今晚上这一出又一出的,可算是过足了瘾。莼儿的面子可是够足的。瞧那戴佳氏,也是一个伶俐的。难怪你回挑中了她。倒是想一想,当年一起选入宫的七人,现下也就只余了我们几个。戴佳氏以往平顺,倒也一路走过来了。将来也还不见得会事何种模样,只希望与先前的几位不一样才好。”
说着说着,云妃又有些惆怅了。莼兮知道她是想起了宋婷、李碧春以及纳喇穆清的事情。那一年的冬天,她们七个初入宫廷,虽彼此不喜,却也谈不上真的厌恶。如今,却是这般光景。七个人,竟然险些丢了一半。
遥想这几年发生的种种,竟然有些惆怅。
“云姐姐别担心,人各有命。何况我觉得戴佳香菱比她们更能够,也更愿意自我保护。想来,不会再有不幸的事情降临在她的身上。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准,她会是个有福之人。”
“也是。”云月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韩姬:“说起来,韩大人才是苦尽甘来呢。前些天刚找到了生父,今儿又得了一喜,福气到底是赐给了这样的人儿。”
莼兮也笑了,见身边的韩姬依旧晃神,丝毫未觉她们的话题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莼兮道:“说来,还要多亏了裕亲王福晋,若不是她由着我的话去说,今儿还不能这么顺利的达成这一桩美事儿。”
“说曹操,曹操到啊。”云月忽望向另一头宫道转角,刚刚走过的西鲁克依云。
莼兮也看了过去,见她还未离宫,那模样也实在凄凉,忍不住叫了一声:“福晋,天黑路难走,当心脚下啊。”
这一声叫唤让西鲁克依云在深思中停下脚步,她回头也朝着她们的方向看来。
虽是有微弱的宫灯照着,却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见她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莼兮便明白了,这位福晋今晚的火气不小了。
也对,换做是谁都是要怒的吧,她这样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走到她们面前,对着云月和莼兮行了礼,就听见西鲁克依云对着韩姬说:“还没恭喜韩大人呢,就快是一家人了。韩大人这样的人儿能嫁入王府到底是咱们裕亲王府的福分,委屈了你了。”脸上虽有笑容,却是那样的苦涩无奈,话语间明明是想要心平气和,却难免多了一份刻薄。
韩姬并不说话,或许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欢喜,或许她此时找不出更合适的话来应对西鲁克依云的冷言冷语。
是啊,她要说什么呢?说什么都不合适。
不论她开口说了怎样一句,都会被人当成是炫耀的话语。尽管,她就应该那样去做。
只是,她向来也不是个爱炫耀的人。她的好与坏由得别人去评论,她并不是太在乎。只要她在意的人,明白她,理解她就够了。而今,只要喜欢她的人替她感到高兴就是,何必再去纠结于那些误解她的人呢。
但西鲁克依云还是被她这样的沉默给打击了,她心中更加认定了韩姬现在就是在嘲笑她的无知,笑她从前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一场笑话。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怎么阻挡都无济于事。她无法将韩姬赶走,还要被迫笑脸相迎。
这场面看得莼兮觉得很爽,她笑道:“是呢。姐姐能如愿嫁给自己所爱的人,自然不会委屈的。只是姐姐与福晋就快是一家人了,还望福晋日后多照顾姐姐才好。”
“这是自然。”西鲁克依云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咬牙切齿的说:“既然是王爷的侧福晋,一家人嘛,自然是要照顾好的。”
“那本宫也就放心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令路可以运更加觉得难受了。或许,她刚才就应该假装没有听见那一声叫喊,或许她应该立刻扭头就走,也不必在此遭受这般得屈辱。
因为她听见莼兮又接着说:“还没来得及跟福晋说一声谢谢呢。若非福晋方才在众人面前如此的大度,若不是福晋那一番话,想来今日还未见得有这样一桩喜事。多谢福晋的一番好心。”
西鲁克依云如遭雷击,她忽然觉得自己多么的可悲可笑。当时明明就是莼兮的语言陷阱,引导她说出那些话,却成了韩姬婚事的最大推手。
那时候,她多么想要开口说一句否定的话,可当着那么多皇亲的面,她又怎能如此的不大度。若她真的开了口,恐怕更能让今晚的事情顺顺利利,还要落得一身的骂名。
她看着眼前这一张张艳丽的容颜,那华服之下,都有着一颗算计的心。她西鲁克依云二十几年来,头一次输得这样惨烈。
多么的愚蠢啊,她竟然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她以为雪宓嫁入王府怎么也是韩姬的一大阻力。她以为至少姐妹共侍一夫这样的事情,韩姬的尊严一定不允许。她以为自己已经有了最好的武器。肚子里的孩子,好歹他的存在可以让长辈们拒绝这桩婚事。可连她怀有身孕,都已经变成了莼兮嘴里的另一桩好事,还借题发挥,让她的计划更加的顺利。
当她看到宁悫太妃出手掌锢王爷的时候,心里又多了几分胜算,可当她听见老祖宗允诺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自以为是。
甚至,王爷还怕时间一长会有人阻挠,竟然将婚期定在了下个月。明明是仓促的时间,却看到他一副早已经有所准备的样子。
今天,是他们所期待的一天,却是毁灭她的一天。
此时此刻,她多么的想要挥一挥手指,伸手打灭这个女人嚣张的气焰。可她不敢,不敢伸手,不敢动一根手指。这三个女人,她惹不得。
一个是皇上的宠妃,一个是仙逝的皇后的亲妹妹,还有一个是将入王府的侧福晋。她如何打得?连说话的声音大一点儿就已经是错的了,又怎能有那个胆量伸手做自己最想要做的事情。
她强忍着妒火,用并不平稳的声音说:“娘娘这是哪里话,身为王爷的嫡福晋,事事本来就该为王爷着想,以王爷的想法为先。若说大度,这宫里宫外又有谁能做到娘娘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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