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西鲁克依云指的是今晚戴佳香菱的事情。照常理,今儿本就是莼兮之子的百日宴,自然侍寝的也该是她,可偏偏在宴席之上,她亲自将戴佳香菱送出。其心思谁不明白,而玄烨自然也明白她的心意,索性庭宴一完就宣戴佳香菱侍寝,而原本为莼兮安排了步舆回宫,也被婉拒,反而带着韩姬一路走回翊坤宫去。
本想着会看到莼兮出言反击,不料莼兮未开口,一旁的云月倒是笑了:“福晋的话可真是有意思,宫规怕也是因为不常入宫而忘却了吧。嫔妃不可善妒也是其一,更是当年老祖宗命令不可违反的重要一条。莼儿身为一宫的主位,皇上的宠妃,自然是要为人表率的。难道福晋在王府之中,竟然不是这样的吗?”
又一次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西鲁克依云的脸早已经气得青一块紫一块,她尴尬的笑了笑,轻快的丢下一句:“当然是。妾身有孕在身不可久站,先回去了。”
拂儿看她逃也似的走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娘娘,今儿个福晋回去了,是否整宿都不得安眠啊。”
“那可不。”莼兮也笑,她测过身子看着云月,眼中闪过一丝的感激。今日的她与往日不同了,以前那个娇柔温和的钮祜禄云月早已经不见了。不知是不是这几个月为了这一连串的事情搅乱了心,也将她忽略。她身上的变化也许并不是今日的突然降临。
也许,从她开始恢复且拥有协理六宫之权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变化。
甚至,从上一次她姐姐的死亡之中,那沉寂了两年了心,已经开始安奈不住。
云月一向是隐忍的,为了对付佟若飞,她不惜在自己的寝殿之中足不出户那么长的时间。只是,莼兮从没有想过,那一段时间,她是如何度过的?她是否在心里早已经演算了很多次,计划了很多事情。
没有开口跟她提起,是因为她们这么久以来,还不曾为这些事情坐下来谈一谈的。
从慈宁宫到翊坤宫有很多条路可以走,而她们走的这一条无疑是比较近的。天黑了,也并不那么想要像往常一样去从旁绕一圈。
似乎,她们也并未着急着要回到住所,步伐依旧缓慢。一路上,韩姬也并不说话,只是偶尔听见莼兮与云月闲谈的声音,她或眉角轻皱,或浅浅一笑。
她们却同时驻足在了这个岔路口,往东是永寿宫,往西是启祥宫,继续前行,下一个转角便是翊坤宫。
似乎从她们站立的地方远远看过去,还能在月光之下看见启祥宫门前,那把锈迹斑斓的锁。
忽然间,耳边像是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微弱而又清明。她的笑,她的讥讽,她的责骂,甚至还掺杂着一丝丝的呜咽声。一切显得那样真实,听起来又空洞无助。
原本还扬嘴微笑的一张张脸此刻都已经面如死灰。并不是错觉,她们都听见了,都像是感受到了那个人的存在。
“娘娘,快走吧。”拂儿担心的看着她们三个,小声的提醒,她紧紧握住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
然而莼兮仿若未闻,并不理会,就这样安静的站着,眼睛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一个几乎快被遗忘的名字,从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也不知是哪一个胆小的,惊叫了一声:“有,有鬼。”
“皇宫之中,哪里来的鬼?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休要提。莫惊吓到了你家娘娘。是么,宜嫔妹妹。”身后不远处,瑾瑜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那样的突兀。
莼兮终于动了动身子,她回头看见瑾瑜正被一众宫女簇拥着站在那里,被四周的宫灯照着,看上去格外的美丽。她的倩影倒影在宫墙上,纤弱而消瘦。
是呢,瑾瑜本来就是个美人,否则当初如何能从小小的宫女一跃成为今日长春宫的主位,她的美貌与她的心是一样的,妖冶而恶毒。
这个女人,看似并不与人相争,却处处在争。不论哪一件事情,都有她在其中。就像是此刻,最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在了这里。明明走在她们前面的人,算一算路程也早该回到自己的寝宫,竟然落到了她们的后面。
是否,方才与西鲁克依云的那一番争论,她正站在某一处看着好戏?
莼兮不禁觉得好笑,今晚可真是不俗。不论大事小事或好或坏,在听完那一声声的祝福之后,还有人愿意同她聊上一聊。
方才同西鲁克依云那一番恶言,似乎又要用在这个女人身上了。莼兮抬头,觉得那皎洁的月色旁,有一张苍白的脸,正满脸哀怨的看着她。然后旁边又多出一张笑颜,再多出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忽的心里一颤,这三张脸,三个人的音容笑貌就在这一刻不断的重复再她的脑海里。莼兮猛然低头怒视瑾瑜,脸上却像是要笑,她听见自己冷的刺骨的声音:“当真是有些被吓到了。僖嫔姐姐也该受惊吓了吧。毕竟在这儿曾经有那么多的心惊胆战。这暖和的天,竟然都阴冷了下来,吹着冷风听到那些声音,是该害怕的。”
说着,莼兮又望向西面启祥宫门上那一把生锈的锁,目光如同推开了门,让亡灵都肆意逃窜。
“妹妹说笑了,本宫虽胆子小,也不至于被这么一个小丫头一声叫喊给吓到。”瑾瑜浅笑,又瞪了一眼刚刚叫出声的宫女,那宫女早被方才瑾瑜一声声的斥责给吓得跪在地上颤抖。
拂儿摇了摇头,心里暗暗骂了一声:“顾问行怎么挑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宫女来翊坤宫侍候娘娘。”
莼兮却道:“既然姐姐,没有被惊吓到就好。只是姐姐都不曾被这样一个宫女的话给惊到,莼兮自然不会,云姐姐和韩姐姐自然更不会。劳姐姐你担心了。拂儿,这丫头胆子这般小,先扶起来,待会去好好安抚才好。下回就别带出门了,免得惊到了别人。”
“奴婢省得。”拂儿应了一声,上前将那宫女一把拽了起来,退到一旁。
莼兮又望着瑾瑜道:“瞧我,差一点儿忘了,当年宋姐姐死的时候,虽然在冷宫,可到底生前是住在长春宫的。恐怕那段时间,僖嫔姐姐你也早就习惯了那样阴冷的风。若真是害怕早已经病了,哪里还能在此同我们姐妹说话。”
没等瑾瑜说话,莼兮又转身与云月话别:“姐姐的永寿宫到了,莼兮也该与韩姐姐回去了。”说完,还小声的在她耳边道:“等忙完了这桩婚事,咱们也该好好的聊一聊。只是这位僖嫔娘娘,恐怕要烦劳姐姐你多了解了解了。”
云月会意,点了点头:“也好,今儿妹妹该是最累的。早些回去歇息吧。韩大人,日后恐怕是要忙上好一段日子。若是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的,尽管差人来永寿宫,别怕麻烦。若得了闲,还是来永寿宫小坐。”
韩姬一笑,回道:“一定。”
云月与她们相视一笑,便带着随侍的人往东边走了。身后传来一片恭敬的声音:“恭送云妃娘娘。”
待云月一走,莼兮又拉起韩姬的手继续往前走。方才的停留,那些声音,那几张脸都不曾出现。
刚走了两步,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看了瑾瑜一眼,说到:“僖嫔姐姐也快些回吧,这儿待着可真是有些难受的。”
瑾瑜就站在原地没动,看着远去的一行人。她漠然的眼神里添了几分怨恨。
忽然伸手怒扇了身旁的随侍宫女一巴掌:“办事如此潦草,没用的东西。”
那宫女被打得倒退了两步,连忙跪在了地上:“娘娘息怒,这事儿本不是奴婢安排的呀,是杜若姐姐的主意不是么?奴婢等人也只是照着吩咐做事啊。”
“你倒是有理了?杜若的意思是什么,你们当真明白了?还是你们根本就仗着本宫对你们的宠爱,而忽略她所提出的要求?今晚的事情,连本宫都晓得哪里出了岔子,杜若会想出这么愚昧的做法吗?”瑾瑜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只是恨铁不成钢。
杜若平日里出的主意都考虑的十分周到,像今晚上这样的错误又怎么会犯?肯定是这些愚昧的奴才,搞砸了事情。
纵然今天莼兮她们高兴,也不会在听见这些惊悚的声音的时候,显得那样的淡然。她们竟然不害怕吗?当然不是,她们也怕。可今天晚上那些拙劣的声响,仔细一听就知道是有人伪装的,若不是那宫女胆子实在是小,听得害怕了,叫了一声有鬼。
恐怕根本不会有人觉得在这里会发生了什么。
而原本计划好的事情,因为这拙劣的伪装,而完全变了样了。
地上跪着的宫女百般的委屈,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背负这最大的过错。
她又怎会知道,这一切本来就是如此安排的。
翊坤宫前,莼兮在踏进大门的时候,在拂儿耳边轻声的叮嘱:“昨日的事情,你们是该好好的查一查了。”
拂儿欣喜,正要说什么,却见莼兮头也不回的拉着韩姬进门了。
冷静下来,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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