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偏殿内
王恬如看着桌案上自己刚刚写下的几个字,觉得无比难看,伸手一揉一拉仍在了地上。
“小主,喝口茶吧。”漱茉奉了热茶过来,又将原本放得远一些的炭炉往王恬如身边靠了靠,想让她更暖和一些。
王恬如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心烦意乱,指责道:“不必往我这儿摆,左右暖和不了多少。往日住在储秀宫最大的寝殿内,冬日里还不觉得冷。如今份例一下子少了这许多,连炭火都用不了以往的红箩碳,只是微末的一丁点儿黑炭。烟尘也大,屋子里又不透风,闷得难受。你拿远一些,我不喜欢。”
宁愿冻着,她也不想被呛着。
漱茉无奈只得把炭盆子又挪回原处,将水壶架在上面,又烧一壶热水给她弄个手炉。
王恬如往日过的舒适,便是刚入宫时也是常在的位份,从未有过今日委屈。可是,她能如何呢?倘若不能忍受,不去妥协,不巴结莼兮她们,只怕这会儿就该在黄泉路上陪着佟若飞了。
王恬如不怕死,可她怕自己死了,王家便没了依靠。至少,她现在还活着,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小主大喜。”橙子跑进来,对着王恬如打个千,恭敬道:“皇太后懿旨,免了小主的禁足,皇上也允了。”
王恬如心中欢喜,只要能出了这扇门,一切就都有机会。幸好,还有仁宪皇太后念着她的好,肯为她说话,还解了她的困境。
日子再苦,王恬如也能够忍受。可若是毫无生机的活着,便毫无意义。尽管她也想平静的活下去,无奈后宫纷争,由不得她自己。所以,她必须有所倚靠。
佟若飞没了,她也无法真正得到莼兮的信任。毕竟,从前的伤害太大,她们不敌对,已经很好了。何苦奢望人家再对你好呢。
“皇上早前下旨,后宫嫔妃每日要去慈宁宫晨昏定省。小主也该准备准备,今儿还需去慈宁宫谢恩呢。”漱茉也兴奋起来。
王恬如应道:“也好,快为我打扮打扮。”
一切收拾妥当,王恬如刚出了自己的寝殿大门,就看见章佳初珍花枝招展的从她自己的寝殿出来了。
章佳初珍一身绿色的长袍,外面套了一件同色的斗篷,金色的绣花,在阳光下很是耀眼。反观王恬如,穿着以往的旧衣服。因为禁足,她份例中应有的冬衣也没人送来,漱茉去内务府讨,也没个结果。
章佳初珍正直青春,又倍受恩宠,用的东西也早就不是常在位份上该有的。一时间,她的华美衣着,衬托得王恬如更加的黯然。
王恬如本想要避开,可章佳初珍却故意一般,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姐姐这是要去哪儿?”章佳初珍笑脸相迎,丝毫不在意王恬如的愤懑。
王恬如冷冷回了一句:“慈宁宫。”
章佳初珍娇笑一声,望着她说:“对啊,听说今儿皇太后懿旨,解了姐姐你的禁足。这会儿是该去谢恩了。瞧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不如一起吧?”
王恬如冷漠回绝:“还是不必了,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就很好。”
看见王恬如这般不想理会自己,章佳初珍也不恼,仍旧笑着说:“姐姐这是哪里话?你我曾经主仆一场,如今同为帝王嫔妃,共同侍候皇上,怎会走出两条路?姐姐如今只是降了位份而已,来日得宠复位也不是不可能啊?珍儿有心与姐姐交好,姐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王恬如根本不想跟她废话,只冷漠看着她,听着她说了些许多,然后扭头往旁边走了。
章佳初珍一愣,没想到王恬如竟然会这样做。回过神来,却笑了,自言自语道:“这般不识抬举,迟早要吃亏。你究竟是不想争,还是不敢再争?”
出了储秀宫,在前往慈宁宫的路上,却见到了一个慌张的小宫女,把一张纸条塞进她手中,便跑开了。
王恬如打开一看,脸色大变。
入了慈宁宫,刚好碰见从里面走出来的莼兮。王恬如下意识的参拜,却忘记了自己早就不是嫔位,故而未能依照规矩下跪行礼,只半蹲了身子见礼。
莼兮瞄了她一眼,也不理会,径直走了。
“多谢宜妃娘娘。”王恬如反应过来自己失礼,忙跪了下来。
莼兮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看着跪在不远处的王恬如。她往回走了几步,站在王恬如面前,然后问她:“你谢本宫什么?”
“谢娘娘不杀之恩。”王恬如坦然。
莼兮唇角勾起一抹笑,她又道:“那倒不必,是你仗义执言应得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很明白这个道理。王答应往后可要安分些,莫要再有从前的性子。惹恼了本宫事小,倘若是别人便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皇太后的庇佑是好是坏,你自己掂量。”
说完,莼兮不再给王恬如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走了。
王恬如站起身来,漱茉忙为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有些不乐意:“小主何必对着宜妃唯唯诺诺。”
“你不明白,这宫里局势大变。短时间里,宜妃是谁都动不了的活菩萨。与她交好,便是好运。倘若同她作对,只会惨淡收场。”王恬如看着莼兮的背影小声解释道:“倘若往后宫里没有人能与之匹敌,她只会越爬越高。今日我示弱,往后也要在她面前唯诺。从前便是敌人,今后如果还是敌人,这皇宫我可就真没地方待了。”
王恬如想起之前小宫女塞在她手心的纸条,心中又是一阵叹息。
与仁宪皇太后说了会子话,王恬如才明白,原来在几日前,淑惠太妃与她的矛盾。也明白了,那张纸条的意义。
王恬如不觉一笑,她才刚解了禁足,却又要沦为棋子了么?竟然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了。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一走。”快回到储秀宫的时候,王恬如吩咐了漱茉,便独自一人往御花园去了。
见到淑惠太妃的时候,她正在满天雪花中欣赏梅花。
王恬如走近了一些,将手中的伞挪到了淑惠太妃的头上,轻声说:“太妃娘娘约我在这个时辰见面,就不怕被人看见,起疑心么?”
淑惠太妃扭头看着她,道:“下雪了,哀家出来赏雪。王答应也来御花园走一走,解一解半年来的禁足之苦,在此相遇说几句话而已。谁会疑心呢?何况,这个时辰,各宫都忙碌着呢。快过年了,宫女太监们本来就忙,这个时候更是主子们用膳的时候,谁有空来御花园?”
王恬如微微一笑,问:“太妃娘娘有何吩咐呢?”
“这一次,你被宜妃利用,扳倒孝懿皇后,能保了自身,哀家很是为你高兴。”淑惠太妃道:“从你入宫以来,哀家也利用你做了不少事情。如今,你也解了禁足,宜妃不与你为难,倒是可以过一阵子悠闲日子。只是,哀家这儿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不论成败,哀家保证,都是最后一次利用你了。这件事情以后,哀家与你就当从未有过交情。”
王恬如知道淑惠太妃找她定然是为了仁宪皇太后,毕竟这宫里能让她不爽快的,大约也只是那个身为太后的姐姐了。只是,王恬如没想到,淑惠太妃竟然肯愿意放过她。
一次的事情,必定有些凶险,否则淑惠太妃怎么肯给予这样大的好处。
听完淑惠太妃要她办的事,王恬如才算是明白了,为何淑惠太妃愿意放过她了。
原来,这是淑惠太妃对付仁宪皇太后最后的底牌。这一次若是成了,万劫不复。
都说最毒妇人心,王恬如却觉得最歹毒的是这些名义上的亲人的心。
瞧一瞧当初淳吟对莼兮的所作所为,再看一看前不久佟若华对佟若飞**裸的背叛,到现在淑惠太妃为了一口气,为了自己心里舒坦,而要求她所做的事情。
“一言为定。”王恬如听见自己说:“太妃可要说话算话,这件事我会全力去办,至于结果我现在不能肯定。至少,不会比现在还差。”
“具体的细节这封信里都有,看完以后你就焚毁了吧。不要留下任何证据,若哀家被你牵连,哀家会要整个王家陪葬。”淑惠太妃冷漠的神情,就像是一把利刃,在一刀刀剜心。
王恬如不寒而栗,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淑惠太妃。
王恬如对淑惠太妃和仁宪皇太后之间的恩怨纠葛并不感兴趣,但是她却渴望自由。以前因为淑惠太妃的吩咐,她不得不讨好仁宪皇太后,不得不听从佟若飞的话。如今,佟若飞已死,王恬如不再任她摆布,也有了退路。
但是,仁宪皇太后才刚刚把她从禁足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她又怎么能够忘恩负义?
她不想,却又别无选择。
她入宫之时都身不由己,更何况是现在呢。王恬如只希望,仁宪皇太后不要输的太惨,否则她也落不得好。
要怎样,才能掩人耳目又能达成淑惠太妃的吩咐,还能保全了仁宪皇太后呢?这成了王恬如最大的难题,她必须好好筹谋。一步错,或许她连从新来过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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