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天总是絮絮的下着雪,白茫茫的一片雪中,梅树上的花瓣开得更是艳丽。
寒风吹来,冷得让人不自觉的往温暖的地方缩。之夏忙关上了窗,也关上了那一夜的悲凉。
佟若华让之夏拿来了琴,独自坐在暖炉边,轻轻弹唱着:“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之夏在一旁看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娘娘这又是何苦呢?本就是寒冬腊月的,好不冻人,娘娘的歌声又真真令人倍感凄苦。娘娘不是正得宠呢,何必如此感怀。”
佟若华从暖炉边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又走回暖炉边,双手抱着茶杯,不紧不慢的开口:“有些悲伤时莫名的,这些日子以来本宫总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虚无,不真实。如今佟家只倚靠本宫,本宫也达成所愿,应该最是高兴才对。”
“娘娘何苦要为难了自己呢?”之夏叹息。
“也对,是我奢望的太多了。”佟若华黯然道。
窗外的风呼呼啦啦的吹着,猛地把之夏刚关好的那扇窗吹开。窗户随风拍打在窗框上,冷风袭来,令屋内的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佟若华有些不悦,抬头间却看见窗外有人影飘过。心中一慌,呼叫道:“外面是谁?”
之夏闻声也抬头看过去,却并未见到人,便走向窗户边,伸手准备把窗户关上。却被猛然出现的一个黑影给吓住,连连后退,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佟若华见之夏晕倒,心中更是害怕。屋内的烛火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风摇曳不停,仿佛下一刻就要灭了似的。
平复了心绪,佟若华大着胆子往窗边走去。四下看了看,除了黑压压的院子,她什么也没再瞧见。
佟若华回头看着晕倒的之夏,将她扶起来坐好,又大喊了一声:“之桃。”
之桃原本就要睡下,忽然听见佟若华的声音,又重新从床上起身,只披了一件外衣就掌灯往佟若华的寝殿走。
“娘娘?”之桃进了屋,却见之夏坐在地上,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而佟若华则坐在之夏身边的椅子上,神色慌张,心绪不定。
“发生什么事儿了?”之桃忙问。
佟若华极力镇定,说:“方才屋外有什么东西,把本宫和之夏都吓住了。你让人把之夏扶下去吧,你暂且留下陪着本宫。”
之桃没有经历那慌张的一幕,自然不晓得佟若飞她们两个是如何被吓到。或许只是外头风吹,或许只是刚好有宫女太监走过,影子闪过。
陪了佟若华一夜,这一整夜佟若华都辗转反侧,昏昏沉沉的睡着。
第二天清晨,佟若华开始高烧不退,梦里一直说着胡话。玄烨着太医过来看过,他自己也亲自来过两回。佟若华却一直不见好,这样高烧昏迷了整整两日。
宫里开始有了传言,说半夜佟若华和之夏所见的黑影是人的亡魂。传到后来,便有人开始说,这亡魂乃是已经故去的慈和皇太后。
慈和皇太后生前便是住在景仁宫的,此番佟若华收到惊吓,定然是慈和皇太后的鬼魂作祟。
这样的传言还未止住,便又传出了慈宁宫闹鬼的事情。接着,便有人说当初慈和皇太后并非病故,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佟若华本无辜,却因为住在景仁宫而收到牵连。但是慈宁宫,夜夜闹鬼,定然是慈和皇太后想要找到仇人报复。一来二去,以讹传讹,便有了仁宪皇太后谋害慈和皇太后的说法。
莼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与云月在永寿宫为孩子们看鞋样子。
“这样失实的传闻,是从哪儿传出来的?给本宫仔细问清楚。”云月大怒。在她统领六宫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也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扩大,影响到后宫安宁。
莼兮却深思,很久才对云月道:“这事儿颇有蹊跷,无端端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这事儿若不是冲着华嫔来的,便是冲着皇太后来的。可瞧着传闻中的事儿,更像是针对皇太后。只是,幕后之人,为何要这样做?”
“妹妹可曾想过,慈和皇太后的死因?是否真是传闻中的那样?”云月忐忑问道。
莼兮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她道:“是真是假,现在哪里还分辨得清楚?慈和皇太后去世,至今已经二十六年,即便是侍候两宫太后的宫人们,也大多出宫,或者已经身故。何况,事情的真假在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倘若皇上知晓此事,只会徒增烦恼,也只会给皇太后带来不幸。”
“妹妹何时这般担心皇太后了?”云月纳闷儿,分明仁宪皇太后三番五次的刁难莼兮,莼兮怎会动了恻隐之心?
莼兮无所谓一笑:“姐姐想多了,我担心的不是皇太后,而是皇上。如今朝廷里诸事不顺,皇上已经很辛苦。深夜还在看折子,与大臣们商议对策。后宫若是平白出了问题,只会令皇上更烦心。何况,事关皇太后。皇上以孝字当先,所以才会迎皇太后入住慈宁宫。这事儿可不好办啊,姐姐统领六宫,处理起来要当心,一个不稳当便是杀身之祸。”
这样想来,莼兮又多了一层顾虑。慈和皇太后去世多年,如今有人旧事重提,分明不安好心。
“奴婢听说,因为连日来闹鬼,皇太后心绪不宁,现下已经病了。”宁儿提醒道:“如果皇上忙完了政事,第一时间定会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彼时,皇太后因何而病,宫中流言,皇上都会知道的。”
“瞒不住的。”莼兮也同意:“这事儿早晚会被皇上知道。如今,乾清宫的人不敢多言,也是魏扬舲上下提醒,那些人才不敢乱说话。可姐姐别忘了,乾清宫还有一个梁九功。他可不是咱们的人,因为魏扬舲夺了他的权,又同咱们心向着一处,一直想寻别人的错处,好在皇上面前表现,回到殿内侍候。唯恐天下不乱,梁九功不是做不来。”
云月沉默良久,也听进去了莼兮的一番话。未雨绸缪,本就是她应该思虑的。何况,事情已经发生。玄烨早晚会因为此事大怒,若到时候她一无所知,无法为玄烨分忧,恐怕会因此获罪,得不偿失。
不论此事因何而起,都必须因为永寿宫的介入而停止。
“传令下去,宫里乱嚼舌根的奴才一律打发了去慎刑司,领了罚便遣送到辛者库任职,不必再回原处。”云月下定了决心,吩咐道:“各宫主子若是胡言乱语,罚奉半年,撤下绿头牌,在自己的寝殿抄写宫规。什么时候明白事理了,再作打算。”
莼兮听闻,也是一惊,没想到云月竟然这般狠辣。罚奉半年,对于位份高一些的妃嫔来说,只要日子节俭一些,倒也没什么。可是抄写宫规,就是变相的禁足。撤了绿头牌,便没有机会被玄烨临幸,这才是最令妃嫔心痛的。这样一来,想必也没人再敢传这样的流言。
可是,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仍然解决不了问题。
莼兮正担忧,就又听云月说:“着人查办,仔细查一查流言出自哪里。宫里闹鬼,又是因何而起。本宫活了三十来年,还从未见过鬼呢。若真是鬼魂作祟,本宫也定要亲眼见一见。”
“哪里那么多冤魂,纵然真有,也必定不会是慈和皇太后。她仙逝多年,从未出现,何苦这个时候才来寻仇。定然是有人恶意为之,目的不纯。这事儿,不得马虎,要好好查。”莼兮放宽了心,这才松懈下来。
这件事,究竟冲谁而来,她们完全没有头绪。原本以为,佟若飞的死,也会给紫禁城带来几分安宁。没想到,不过半年,又有人按耐不住,想要闹出事端。不管是谁,她们一定不能放过。
“本宫掌管东西六宫,半年来一直没有大事发生。年关将近,本宫不希望这个皇宫都不能过个安生年。”云月又道:“六宫平顺,才是本宫之福。差人去请惠妃和荣妃过来,本宫亲自问话。”
作为协理六宫之人,事情都闹得快人尽皆知,荣妃和惠妃却毫无作为。甚至,连个人影也见不到。
“我记得,荣妃姐姐是自小便在宫里的,也曾是慈和皇太后身边的贴心人,慈和皇太后仙逝,她应该知道些的。”莼兮听见云月提起马佳以晴,便想到她是后宫嫔妃中,唯一一个从前朝后宫,延续至今的女人。
既然,马佳以晴都知道董鄂妃喜欢什么颜色的袍子,必定也对其他事情有所耳闻。
云月忽然意识到,马佳以晴明知此事,却毫无动作的原因。
若是别的事情,马佳以晴一定是头一个来永寿宫回话的。在事情发展之初,马佳以晴就会过来一起商讨对策,而不是等到现在还不为所动。如今,她这样做,只是为了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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