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间,满清出兵攻入上方堡,挥师宣府,折腾得京师都戒严了,这事情余风都知道的,不过,他那时候,正在煞费苦心的一点一点琢磨扩大自己的地盘。远在宣府的满清鞑子,对于他来说,似乎是一个很遥远的名词,而且,鞑子入塞以来,一如既往,抢上一大票就施施然回家了,这事情,似乎很正常,除了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和那些不幸被皇帝陛下点到名去出战的文臣武将以外,大明上下似乎都已经麻木了。
要怪的话,也只有怪老天爷,好不容易去年年景有了点起色,天下各处的饥荒似乎消停了那么一小会,但是今年却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就拿余风所处的登州来说,较之崇祯五年,尤有过之而不及。青黄不接之时,饿死人已经不是罕见的事情了,还好,这一开春,朝廷就下令,免了登州的历年欠交赋税,而且,还专派大员赴登州莱州一带赈救饥荒,这才稍稍安抚住了民心,没有立刻就激起民变来。这大明尚且如此,关外的满清又好得到哪里去,进关抢掠不奇怪,要是他们能自己顶得住,不进关在大明身上找点补贴,那才是奇怪的事情呢。
夹在队伍的中间,余风阴沉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关外的鞑子,在抢了大明一把后,又把主意打到了朝鲜来了。这个时候,名义上朝鲜和满清都是大明的属国,是兄弟之邦,这穷兄弟没了吃食,在别的兄弟身上打打主意,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称呼这个时候的满清为满清鞑子,实际上还是余风后世的思维作怪,眼下是崇祯七年,要知道,要到崇祯十年,也就是清太宗皇太极天聪十年的时候,才有了大清这个名号出现,也就是说,别看努尔哈赤牛逼了一辈子,可他楞是一天都没当上皇帝,他那清太祖,还是他的后人给他封的。
没有正式建国之前的满清,说是大明的藩属,实际上就是一个武装强盗集团,到处以打劫为生,以打劫为乐,大明他们抢,蒙古他们抢,对于这近在咫尺的朝鲜小兄弟,他们实在是没有理由会放过。余风有这个想法很是正常,实际上,在朝鲜的北方与满清交界的平安道,宁安道,简直就成了满清骑兵的后花园,他们什么时候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这朝鲜国王李琮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他倒是想打,可是以“二百年不知兵事”的朝鲜兵的软弱,和睡觉都在马背上的满蒙骑兵野战,他自己觉得都有点不靠谱,能守住几个大城也就不错了,至于野战,还是省省吧!
至于名义上和朝鲜结盟,那是皇太极一上台就干了的事情,当时皇太极派阿敏在朝鲜转悠了一圈,朝鲜就忙不迭的递上了结盟书,不过这结盟和吞并,可是两回事情,谁规定了结盟就不能抢抢盟友了,盟友,你你朝鲜能盟得过蒙古?别说抢点了,就算是蒙古后来帮满清取了天下,满清还时不时的施行“减丁”政策了,可见满清这一优良作风,还是有着悠久的传统的。
不知道维拉斯科的番人教习营,距离上次传回来报告,又增加了多少人,余风心里暗暗想道。不过按照教习营招募士兵的速度,满打满算,余风留在朝鲜的力量,绝对不会超过千人,若真的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云青山和维拉斯科二人收缩兵力,固守这新城,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这些,余风心里那股无名火,才稍稍平息了一些,如今他也是上位者的气度有了,至少他没有在没有考虑周全的情况下,乱下定言,如是真的如此,难堪的只怕就是他了,哪怕他后面再如何补救,对他的威望,也势必是一个大大的打击。
行走了大约三四里地,前方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一条十多丈宽的河流出现在余风的面前。而河流上原来的一道木桥,此刻看得出来,已经被人生生的拆断,在河流的对岸,影影绰绰有些旗号人马正在那里严阵以待。
不用斥候,余风都看得明白,那旗号正是风字营的旗号,他突然心里有些明白了,敢情之所以一路上没有人拦截他们,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看来这云青山还有点计谋,至少,他知道半渡而击,若真是海盗什么的,在风字营装备的较之普通火铳射程要长上一截的火铳面前,恐怕,这条河,还真的不那么好过。
“原地警戒,各营打出自己的旗号来!”既然是这样,余风连派人过河联络都省了,这旗号一打出来,河那边的人总会有旗手联络吧,不管是哪一个百户,这军中的旗手,都是有定制的,若是看不懂旗语,啥都不说了,准备开打吧!
随着余风的命令,每个百户的旗帜都打了出来,有旗手更是跑到较高一点的开阔点,有板有眼的朝着河的对岸打起旗语来。
这旗语倒不是余风的手笔,而是整个大明官兵都熟识的东西,赵家庄的那一帮老卒,对于这些军中必懂的知识,那可都是门清,这就相当于后世的指挥系统了,很多人以为,古代行军作战,不过是闻鼓进,闻金退,如此而已。这可就是大错特错了,古人不比现代人愚笨,虽然没有后世的电话电报计算机指挥系统,那是当时的条件限制,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能在当时允许的条件下,创造出一套特有的指挥系统来来,试想一下,古人动辄数万数十万大军作战,要是不能及时将主帅将领们的意图传递给士兵,那么多人,简直不用打自己就乱了。所以,这靠着旗帜指挥军队,就成了一门很系统的军事技能了,古人常常有斩将夺旗取得胜利的例子,实际上,这和现代特种兵斩首行动端掉了敌人的指挥部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余风在风字营的旗语里面加了一些极具个人特色的旗语,具体如何,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风字营的官兵也许可以完全看懂其他大明官兵的旗语,但是,其他的大明官兵,未必能完全领会风字营的旗语的意思。
果然,这旗手的表明身份和询问对方身份的旗语一打过去,在河的对岸,没多久就有了反应,而且,反应还很激烈,两边的旗手还在各自比划着,那边就有人抬出两个木排丢进了河水中,顾不得会不会被这边的人误伤,一前一后的朝着对岸划来了。
“报将军,是神机营第一,第二百户的兄弟在对岸,教习营协防!”那旗手直接来报告,余风点点头,现在已经不用旗手来说了,河面上神机营的两位百户和后面云青山的面孔,这边都已经依稀分辨得清楚了,这几人,余风可都是认识的。
几人上得岸来,立刻小跑这朝着余风这边跑来,军中旗号一出,主将在何处一清二楚,他们都不用问人,直接就知道旗号下应该是何人了。
“神机营副千户云青山,百户慕詩,百户韩猛参见将军!”
“起来!”余风微微哼了一声,厉声喝问道:“云青山,你搞的什么鬼,今日此举,你可有什么说法?”
云青山不待余风发作,心下已经是忐忑无比,此刻余风脸一板,当真是虎躯一震,煞气四露,他哪里还有这数月来独领一军养出来的威严气势,刚刚站起来,腿一软,立刻又是单膝跪了下去。
“末将闻得警讯,不知来敌虚实,只能按照事先演练的防守之法,在此侯敌,以策新城安全!”他打了个磕绊,声音小了几分:“只是不知道是将军会亲自率军前来!”
“你知道我不是问的这个,这新城港口,是何等重要之地,为何不见你一兵一卒?”余风追问道,言语之间问罪的意思相当明显,
“大人!”这云青山可真是急了,顾不得是在这军中,就连平素间为了表示和余风亲近的称呼也叫了出来:“末将月前接到安置在长渊的细作密信,这黄海右道,已有成股鞑子出现,而朝鲜军兵,一溃千里,长渊的各高官重臣,均携家财妻小,远遁汉城,我新城孤悬海外,所凭恃之兵卒,未必能与鞑子抗�,所以末将才将兵卒系数集中于新城,周边地方,不敢放置一兵一卒,每日加固城防,期盼大人的援兵而来啊!”
云青山身后的那慕詩,韩猛两个百户,也跪了下来,齐声说道:“千户所言,句句是真,望大人明察!”
余风心里微微叹息了一下,先前的猜测成了现实,果然是因为鞑子的缘故。要说还是这鞑子的凶名远扬啊,尚未见到人影,就将自己的这几个算是精锐的属下,吓得如此惊慌失措,他隐约记得,满清即使后来征服吞并朝鲜,也没费多大的力气,所遣的兵卒,不过几千之众,而眼下,大明朝崇祯皇帝那个泥瓦匠,拆东墙补西墙的活干得正欢,说是这鞑子此刻起兵吞并朝鲜,他是不信的。
既然不是国战,那么,了不起就是这些劫掠打草谷的鞑子撒欢了一些,跑得远了一些,居然将朝鲜的军政地方官员都吓跑了,这也未必太令人瞠目结舌了一些,而自己的属下,似乎也被这气氛影响了,居然连新城四周的地方都放弃了,而收拢兵卒打算守城待援起来。
“起来,这事情我自会查证,若是属实,你们做得也还算是稳健,若是谎报军情,哼,定斩不饶!”
三人见到余风听得进他们的解释,这才惶惶然起得身来,十月的天气,已经不算是炎热了,但是他们还是发现自己出来一身冷汗。
“云青山,你们熟悉这里的地形,前面带路,找个浅滩将儿郎们带过去,有什么话,到了新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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