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风看到面前这个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汉子的时候,精神有些恍惚,就好像他刚刚穿越过来,第一次看到雪娘的时候一样,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又出现了。这是郑成功的老爹呢,就这么施施然走到自己的面前,如同一个富家翁笑容可掬对着自己拱手道:“怠慢了怠慢了,余老弟远道而来,真是令郑某蓬荜生辉啊!”
如是说身份,这郑芝龙身为福建水师提督,而余风不过是一个大明叛将,这两者之间的距离何止是天壤之别,但是,郑芝龙就是这么拱拱手,见到余风似乎有些神游太虚的样子,竟然笑吟吟的伸过手来,牵住余风的手,同向宅子里面走去。
这是郑家的一个宅子,虽然在整个大宅的外围,但是论起精美程度,和余风见到的那些朝鲜土包子的府邸相比,丝毫不逊色,按照他一下船就被安置在这个宅子里的情况看来,只怕,这样的宅子,在郑家还不是一处两处,这就和普通人家,待客的客房差不多的意味了。
待到郑芝龙的手搭上余风的手腕,余风才猛地回过神来,眼前那张脸庞,不是正是郑芝龙那人畜无害的笑容是什么。
“郑大当家,余某和你神交已久,一直无缘得见,直到今日,见到大当家的真容,这才明白什么叫虎躯一震,众皆拜服是什么意思,一时失态,叫当家的见笑了!!”
余风口口声声的叫郑芝龙大当家的,不提对方的官职,分明就是表明此次他来这泉州,不过是以私人身份而来拜会一位老朋友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情,敏感的好,不敏感的也好,大家能不提就不提。
郑芝龙何等人物,想当年,他和他的兄弟郑芝虎,两人号称龙智虎猛,听懂余风话里的意思,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余老弟什么话,这不是当面笑话我吗?对了,郑某虚长余老弟几岁年齿,托大称呼一声老弟,余老弟不会见怪吧!”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分宾主落座,原先在这宅子里侍候的下人们,在余风住下以后,都被余风的属下很客气的请了出去,此刻奉茶上来的两个小丫头,模样一模一样,赫然就是吴嫣然身边的小莲小舞。
郑芝龙的眼光,在两个丫头身上,连一点停顿都没有,直接就掠了过去:“适才老哥我应付几个番人,一时抽不开身,余老弟不会见怪吧!”话头一转,他打了个哈哈,也不待余风回答:“这宅子还住的习惯吧,若是余老弟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告诉下面的人,好不容易来老哥我这里一趟,总得要老弟住的舒舒服服的!”
“还好,倒是不必惊扰贵属了,我那破地方,找几个像样的宅子都找不到,如今到了郑大当家这里,眼都看花了,哪里还敢嫌弃?”余风陪着他打着哈哈,心里头却是在转念,这郑芝龙在福建一手遮天,这澳门台湾都是他的势力范围,这番人,怕是只的就是那些葡西王国的家伙吧,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谈些什么东西。
“对了,我挺说,余老弟手下也招募了不少番人,适才我的那几位番人老朋友都说,现在他们那边不少人都往东方跑,说是东方有一个什么领主,出钱招募他们作战,出手几位大方,这些老朋友还以为说的是我,害得我解释了半天,我自己这么多兄弟都养不活,那又钱去养这些番人!”郑芝龙白话着。
余风知道,和这样的人物交谈,那是一点儿马虎都打不得,没准一句普通的话里,就藏有什么玄机,郑芝龙说这话,他也弄不清楚对方是不是试探的意思?
“那是兄弟瞎胡闹呢,郑大当家的知道,我那块破地方,都是些穷棒子,能用的人太少了,这不是没办法,才打这些番人的主意吗?我要是有大当家的魄力,有诸多效力的豪杰,何至于除此下策呢?”余风有些谨慎的说道,他琢磨不透郑芝龙是什么意思?
不料,本来郑芝龙只是白话白话,随口说些闲话,听到他这话,倒是楞了一下,旋即,脸上的神情,变得热切起来。
“余老弟是说,你那里差人手?”
“是啊,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咦,你不是有办法吧!?”
郑芝龙一拍大腿,那神情看得余风莞尔一笑,这做派,可不是他想象中海上大豪杀伐果断的做派,不过,这动作做得流畅至极,倒也不显得怎么做作,倒是好像这位大豪,做惯了的动作一样,看到这里,余风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词语: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你还真是来得巧了,老哥眼前正有个问题头疼呢,不想,余老弟倒是好像那及时甘露,一下子给老哥带来了个好消息!”
“郑大当家的,但说无妨,只要是对你我两家有益的事情,那余某绝对不会皱半下眉头!”余风笑着说道:“咱们两家素来交好,这交情,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对我两家有益,那是未必,但是一定要对我有益,要是我没有什么好处,那就免谈了,余风在心里说道。
“你也知道,咱们福建,人多地少,平日里倒也罢了,勉强能糊口过去,倒是要是遇上天灾,那大伙就只有干瞪眼了,这事情朝廷上下和福建的大小官员心里都是明白,不过明白归明白,这事情也就这么拖着。不妙的是,今年,这收成是在不是怎么样,所以,这事情,又被大家提起来了,这人多地少,咱们可以迁点人出去嘛,这地不就够用了,这是朝廷都允许了提议!”
郑芝龙看起来,有些苦恼,不过,余风在一边,小心肝怦怦之跳,他是决计察觉不到的。
只听得郑芝龙继续说道:“要说对面的台湾,倒是一个移民的好去处,不过,这么多人过去,没有个手段章程可不行,我的人都在海上,可分不出那么多人时候,去管这些破事,今天余兄弟一来,我想想起,原来还有余兄弟这么一个去处!”
作为福建实际的掌控者,郑芝龙在这崇祯九年的割据之势,已经是很明显了,即便日后他和他的兄弟郑鸿逵拥立南明,也是以福建为基地,至于南明后期,那就基本上一笔糊涂帐了,那一段时间,差不多就是南明小皇帝和郑芝龙之间的控制与反控制之间的斗争中度过了。
所以,这移民问题,与其说是大明的福建布政使司头疼的问题,还不如说是郑芝龙头疼的问题,谁不想看到自己领地里民富军强,要是每每刻刻都要担心领地里的民众吃不饱肚子造反的问题,那割据一方,简直就成了一个笑话。
余风甚至没有问,这行得通吗?要知道这移民台湾和移民朝鲜,这性质可是大不一样,移民台湾,怎么说都是大明内部的子民迁移,据说到现在台湾这福建的移民后代,都是占了很大的比例呢。但是,移民到朝鲜,那是完全不同的性质了,至今余风还没有个名目,没有个字号,就算日后余风占据了朝鲜,有了字号,可以肯定的是,那决计不会是大明。
余风虽然很想一口答应下来,但是,理智告诉他,不成!要是他满口答应下来,那么,日后国人再说寻根论源的说起“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时候,就未免有些理不直气不壮了,要知道,数百年前祖先就生活在这里,和数百年这里全是土著居民,可是两个个概念,要是他一时图痛快,那可真的就煽动了历史的翅膀了,到时候,这台湾的归属怎么样,还真的不好说。
“不行,人我要,台湾我也要,就算肉烂在锅里,也是中国人的!”余风略一思忖,就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不就是移民吗?我不全部接受就是了,按照郑芝龙的原计划,这不被自己接受的部分,还不是要被他忽悠到台湾去,这样的话,自己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个,大当家的你清楚,我那里人是需要,但是,一时之间,也不见得能够接收太多的人,要知道,今年秋收过了就那点粮食,刨掉消耗的,还真的不知道能有多少粮食养人,这整整一个冬天啊!”
“这个无妨,你答应了就成,具体的细节,我们慢慢再去谈,哪里有一见面,就谈正事的,余老弟是到我这里来做客的,这几天,该怎么散心就怎么散心,该怎么开心就怎么开心。等过了这几天,我们两兄弟再好好做下来,谈谈咱们两家还有什么好买卖可做!”
郑芝龙显然知道,这样大的事情,三言两句就指望对方拍下板啦,有些太急功近利了,对方好歹也是坐拥数城的主儿,不权衡下利弊,仓促之间做下决定,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闭口不再谈此事,寒暄几句,又盛情邀请余风参加明日他府中的家宴后,这才带着一大帮从人属下离去,只是他走出这院子的大门的时候,又是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我不是来和他说那番人的事情,看看他那里有没有青瓷的吗?怎么扯到移民上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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