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希和他的手下这一路奔跑,卷起漫天的尘土,可比他们来的时候动静大多了。来的时候,他们好歹还有着队形,基本上都保持着编制,虽然快,但是不乱,但是此刻,这一个个扬鞭策马,都是只顾来这来路跑,乱糟糟闹哄哄的,可就半点精骑的模样都没有了,算是彻底的露出他们原本就是一帮牧民的真面目。
足足跑了两里多地,看到后面的明军,没有追上来,布希这才稍稍缓了缓气,重新收拾人马整队,这一清点人数,他的心里,那就是一阵一阵的抽疼,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他的手下,几乎就丢了差不多快两百人在两军的阵前,至于马匹,更是损失无数,逃跑的时候,谁还管那些跑疲了换下来的备马,这些马匹四散奔逃,只怕此刻,早已经成为那些明军的战利品了。
“甲喇,我们整军再战,这些明军都是步卒,追不上咱们的!”巴阿杨沉着脸,靠近同样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得出水的布希身边。他这脸面,几天实在是已经丢得差不多了,这让他感觉有些羞刀难入鞘。
“战,拿什么站,没看见这些明军的火器厉害吗?”布希没好气的说道:“这么多战士都死了,也没见冲垮明军,难道非得要咱们部落一起葬送在这里不成!走,立刻走!”
步卒虽慢,但是若是他们老是呆着不动的话,再慢也能追的上他们,布希的打算,是先脱离战场再做计较才是。
“大人,为什么不然咱们马队追上去!”慕诗有些恼火,没捞到步卒的差事,能指挥这马队,也不算差,但是赵大人刚刚将他们放出去,就把他们召回来,他连鞑子的屁股都没摸着,就灰头灰脑的回来了,这心中实在有些不忿。
“你在质疑我的军令吗?”赵贵看都没有看他,手里拿着胡光刚刚递还给他的倭刀,那眼神,倒是好像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子一样。
“末将不敢!”慕诗立刻醒悟,自己实在是唐突了一些,这是在军中,不是在赵大人的私宅,就是凭着自己刚才这么一问,赵贵就是要治罪于他,所有人的无法可说。
“依着你显现的武勇,照理来说,这刀就是赏给你,也是无妨的,不过,这刀是大人亲手赐的,我却是不能送给你了,不过,军中的制刀,你倒是有资格配上一把了!”
胡光身上的服色,赵贵又怎么看不出来,这个愣头青一样的小子,就是一个普通士卒,虽然他有心抬举下他,但是,将大人亲手赐下的刀在全军面前转赠出去,这就有点不合适了,甚至,因为胡光此战,勇武虽有战功,却无甚战果,就算他有心提拔,也担心他服众不了,要知道,风字营可一直不提倡个人武勇的。
“我看你身手,是练过的,这可不是咱们营中的把式!家传的还是另有名师啊?”
“是家传的一些乡下把式!”胡光单膝跪着,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不错,也算是用的上的本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亲兵队,这等本事,放在火器营,浪费了!”赵贵想的是,把这小子弄到自己身边,呆上一段日子,有机会再放出去,那个时候,就算做个小旗总旗的,也不会有人歪嘴了。
“谢大人厚爱!”胡光抱拳朗声说道:“不过胡光还是想在营中,就像守备大人刚才一样,在阵前杀敌!”
这个回答,就连在一旁的慕诗都有些惊奇了,这小子是不是傻的,赵大人这是提拔你哎,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情了?
“不错,有志气!”赵贵点点头,淡淡说道,丝毫没有没一个小兵辣子拒绝的不爽利:“你入队去吧!”
等到胡光站起来,看到他匆匆去追赶他已经朝着前面去了的火器营的同袍。赵贵这才转过头来,盯着慕诗。
“慕千户,今天这事情,是第一次,我不和你计较,但是你要记住,若是再有下次,在众人面前质疑我的军令,我好说话,军法可就没那么好说话!”
“末将谨记在心,谢守备大人宽宏!”
“鞑子虽然死了些人,但是,还有好几百人,就靠着咱们这三两百人的马队,追上去能干什么,让鞑子捞回本钱吗?”赵贵训斥了他一通,这才开口说道:“兔子逼急了也都还会咬人呢,何况是鞑子!”
慕诗唯唯诺诺,他想起来广平之前,他叔叔给他说的那些话来了。
“这赵贵是大人起事的时候的老班底,跟随大人多年,忠心耿耿自然不必说,但是,若是真要评价此人的本事的话,无非是一个“老成持重”的评语罢了,这种人,胜就胜在忠心,跟随大人早,大人用起来也放心,要不然,他也到不了这个位置。不过,这新义安军堡,是我新城在北方的屏障,用这种老成持重之人坐镇,大人也算是知人善用了!”
他记得他但是还问了自己的叔叔一句:“叔叔的意思,就是这赵贵,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也可以这么说!”穆海涛微笑着回答了他的话:“所以,你去广平,颇是让我期待啊,你也算是历练出来了,若是在广平,能够奋发进取,做出一番功业,于大人来说,是增添了一员虎将,于我慕家来说,可谓是多上了一道护身符啊!”
叔叔眼里的一丝忧虑,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慕诗还是察觉到了,也正是因为有了穆海涛这一番话,对于这场大战,他尺功未建,对于一心想做出一番功业的他,如何心里能够平衡,他找个时候,甚至有点羡慕那个敢在阵前邀斗敌将的小卒了,虽然,他觉得那很不明智,但是,有了今天这个起步,这个小卒,他只要能顶住接下来战斗中不丢了性命,他的前程无疑是非常非常的光明的。虽然前程肯定是不能和他慕诗比,但是,却是比他风光多了,没准还能因此捞到一把大人的勇气之剑呢。
“你带着马队四周戒备吧,斥候放出去,最好能咬住鞑子,我要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去向!”赵贵吩咐道!
“得令!”慕诗转身离去。
打量着战场,赵贵知道,今日的事情,估计就是这样了,他率军出来的时候,虽然士卒带了三天的口粮,已经做了不能当日返回的打算,但是这一路跋涉了几十里,士卒的体力消耗比较剧烈,而又经过了这一场战斗,基本上,这精气神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确定鞑子回头再战的话,他是没打算再驱军前往了。
士卒要用饭,要休息,死伤的士卒要收敛,还要及时扎起营盘,以防鞑子入夜了偷袭,这要做的事情多的是了,有道是纸上得来终觉浅,虽然这几年来,他恶补了不少的兵书,甚至士卒的训练中,他也关注到这些,但是理论和实际根本就是相差老远。大军一日走三十里,没有士卒掉队,真的就是到了极限了。
不时有传令兵,从他身边出来,带走他一个个命令,也不时有脸上疲惫却是带着兴奋的军官,来到他身边,找着各自的主官请示,不管怎么说,这是和鞑子野战,而且胜利了,这就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
军官们如此,士卒们更是如此,虽然有些身边相处日久的同袍,已经再也感受不到他们的这一份喜悦了,但是,堂堂正正和鞑子一站,他们赢了而且还活下来,就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曾几何时,他们听到的都是多少多少鞑子,又到我大明肆掠,而我大明士卒,坚守不出,鞑子久攻不下,无计可施这样的事情。从他们懂事起,就一直是鞑子在攻,大明在守,这么多年来,大明甚至连一场堂堂正正在野战中取得的胜利都不曾有过。
“兄弟,我亲手捅死了一个鞑子!你呢?”张一飞终于放松下来,将手中的钩枪,放在身边,如释重负的躺了下去,前面的弟兄在警戒,他们广平军整个都被撤下来休息了。
“嗯!”他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说话的这个同袍,到底有没有真的捅死一耳光鞑子,他一点都不清楚,他记得鞑子的马朝着自己冲过来的时候,他把钩抢牢牢的定在地上,用脚踩住,而他身边所以的人,都是这样做的,能用钩抢直接去捅马上的鞑子的,估计这个同袍,是后面几排的吧。
“我不知道!”他脸上的血迹,在日光下已经干涸了,这让他感到脸上微微有些发痒,这是马血,那匹撞到自己和自己兄弟枪尖上的马喷出来的血,当时他什么也看不见,也不敢动,整个人都被撞到后面的兄弟身上,他只是死死的稳住钩抢,在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一定已经死定了。
“我只知道,我们小旗,七个兄弟,如今能站着的,就我和另外一个兄弟了!”他看看日头,却是想起早已经死去的舒粟,这个时候,兄弟们,大概已经和舒头儿见面了,大家在地下也在一起,倒也是热热闹闹,不用担心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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