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平壤的风字营帅帐,余风虎着一张脸,将手中的军报丢在桌上,看着云青山。
名义上,这云青山是军务衙门的理事,这军务方面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处理,但是,很显然,他找个职衔是三大衙门理事中最吃力不讨好的,谁都知道,风字营就是新城的根本,余风不可能将军权全部交给他,事儿不少,可是真正他能够做主的,都是些不大的事情。与其说他是军务衙门的最高官长,还不如说他是余风的高级军事助理。
“救回来一部分,鞑子裹挟了一些逃走了!”云青山回答道:“鞑子踪迹飘忽的很,新义安都是步卒,赵贵求援,希望调些马队过去。”
“不要和我扯这些!”余风显得有些郁结:“三个千户,差不多四千人拉出去,斩敌一百余人?这也叫大捷?赵贵是干什么吃的?”
“大人,这是野战,步卒对鞑子的马队,有这个战绩,的确是可以报捷了!”云青山擦擦额头的汗,平壤之战后,大人的眼界似乎高了很多,这百来鞑子的死伤,放在任何一个大明的军堡,这将官报上去,至少官升一级,那是毫无问题的,而在新城,大人居然还认为这赵贵谎报战绩。他感觉都有些替赵贵冤的慌。
“你看看这战损,士卒伤亡三百余人,这还是报上来的,我就不信这里面一点玄虚都没有!”余风趁着脸:“这么说来,我风字营的士卒,至少要四到五人才能换一个鞑子兵,而且,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战术目的却没有达到,任由鞑子将咱们的百姓裹挟而去,这哪里是大捷,是大败!”
最后一句话,余风几乎是声色俱厉的说出来的,尽管云青山不是赵贵,但是也是心里一颤,他没想到,这件事情,在余风的心里,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马队要派,叫丘时亲自带队去,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这些百姓就算救不回来,也要带回来这些鞑子的人头!”余风心里真的不是一般的恼怒,这件事情,天机已经将民间的反应呈报了上来,百姓们,尤其是年前前后新到的这些福建移民们,都在观望这风字营的举动,毫无疑问,这件事情,如果余风和他的风字营,不能拿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来,那就真的是叫做大失民心了。他前期费劲心机钱财做的那些工作,肯定会因为这件事情,大打折扣。
一个不能给民众安全感的地方政权,许诺再多的土地粮食都是浮云,民众又怎么能够相信,若是真有那么一日,自己被鞑子掳掠去,被鞑子杀死,会有官兵来帮助自己,来为自己报仇?
所以,余风听到这些民众没有被救回来,而鞑子的踪迹也找不到了,赵贵作为军堡的主将,居然带队回到军堡的时候,是真的震怒了。严重一点说,这个赵贵完完全全辜负了他的厚望,轻一点来说,这也是赵贵没能体会到他的意思,为他增添困惑了。
“要不,大人,我亲自去一趟?”云青山主动请缨道:“我跟着马队出发,两日之内,就能到新义安!”
“你不用去!”余风看了他一眼,眼中闪烁着光芒:“你去了,岂不是新义安诸军头上又多了一个婆婆,你还是呆在衙门里,有的你忙的时候!你先下去,我再想想!”
云青山退了出去,他不知道余风要想什么,不过,既然余风下令要丘时的马队出发,他去调兵就成,当然,这调兵的命令,还得他拟好军令了,余风亲自签发才成。
“去请陈先生过来!”余风对着门口站立的亲兵说道。亲兵应了一声,匆匆离去,余风瞟了一眼那背影,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略一沉吟,立刻就想了起来,这不是自己从福建带回来的那个容七吗?他居然在中军门口值守。这人资历浅,身上有些不明不白的东西,放在这样的机枢重地,可有些不合适。
“大人!”陈敏之一直在外面的厢房处理一些文牍之事,新义安的事情一出,整个风字营如同一只受惊的刺猬,各处的尖刺都条件反射般的竖立起来,兵马调动,粮草,军械,民夫,这类的事情,虽然有民事衙门派员协助,但是他找个录事参军,也实在轻松不到哪里去。
“我想亲自去一趟新义安,赵贵那边,这次的事情,做的实在是不出色!”余风将军报递给他,桌子上的几封军报,是陈敏之早已看过的,唯独这最新的一封,却是没有见过。余风也针对新义安的局势,和他谈论过,他几乎就是余风身边最清楚余风所想的人了。
他没有回答余风的话,将军报先细细看了一遍,这才将军报缓缓的放回桌上,接着这个动作,消化军报上的内容,结合余风的话,他已经明白余风说亲自去一趟新义安是什么意思了。
“不可!”他摇摇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人不必亲自去了,别说现在新义安已经大胜,剩下的不过是疥癣之疾,大人完全无此必要!”
“这事情,得有一个完美的解决,我不想我的百姓们,认为我无力保护他们!”余风不以为然,难道自己不知道白龙鱼服只是故事里的事情吗?这亲临前线,肯定是有危险的,但是,自己没有那么衰吧,上前线就是寻死去的?
陈敏之摇摇头,声音虽然不大,却是很简单:“大人只是舍本逐末了,若是对于赵将军的应对,有些不悦,大可派员前往,赵将军是跟随大人已久的老人,这撤军回师,以我看,也是老成持重之举,只是,他看的没有大人这般长远了,若是大人能将大人的意思,派个能干的人,去让他清楚,我想,他应该知道该如何做了!”
他顿了顿:“大人以后切莫再动辄说这些亲自犯险的话语,风字营将士万万千千,可是大人只有一个,大人......”
“我知道了,敏之你说的对!”余风打断他的话,虽然他知道陈敏之说的话,都是维护他,但是,听着自己的属下以这种劝谏的姿态和自己说话,他还是感到有些不太舒服。
“谁去呢?”余风手在掌心里拍了一下:“丘时肯定是不行的,他和赵贵有宿怨,当初赵贵破那庄子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手软,慕海涛倒是合适,可是,他负责内务衙门一摊子事情,眼下多事之秋,这人也是抽身不得的,哎,还是可用的人少啊!”
余风现在是一个很尴尬的局面,虽然他新城实力,各司各衙都有了眉目,基层的官吏人手,也似乎都充实起来,但是,中层以上的高级将领,官吏,却是极为匮乏,即使目前他手中的这些高级官员,他们的能力,实际上和他们目前所担任的职位,还有着很大的一段距离,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味道。
就拿赵贵来说,一个普通的军户出身,虽然接触行伍,比起那些拿锄头的农民要早很多,但是,军户而已,又不是将领世家出身,以他所受到的教育来说,那是毫无系统的零碎杂散的,和那些将门子弟受到的系统军事教育,那是天壤之别。
戚继光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李如松为何能三万甲兵在朝鲜对阵十万倭寇,除却他们本身的能力不说,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们出身将门,从一出生起,接触的就是大明最顶尖的军事教育,从军事技能,到谋略,到军事思想,都是一个逐渐成熟的过程,等到他们有机会指挥大军作战的时候,这些良好的军事素质,就是表现出来了,从这一点说来,赵贵这个军户子弟,能够做一个千户,带上几百千来号人马,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再多,就不是他的能力可以驾驭的了。
余风正在思索,盘点自己那少的可怜的人才,如果这高层的人才不补充,等到中层官员们成长起来,那将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在这人才链断裂的这一段时间内,余风都要有做草寇山大王一言而决的觉悟,真正人才济济满堂而坐的日子,怕是还有得他盼望了。
从山东来到朝鲜的弊端,不是没有露出来过,从一开始民众的缺少,就已经让余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这个是先天的,没法解决的,从招揽流民到甚至福建移民过来,余风都是为了缓解这一个症状,这些弊端,若是他一开始就在大明发展,就完全不存在,虽然那会过早的被人关注到他这只小小的势力,但是从人才到兵源,都不是他担心的问题了。
“这该死的锦衣卫!”余风喃喃说道,陈敏之有些不解,怎么又扯到锦衣卫身上去了,倒是在门口一直竖着耳朵的容七,却是听到了余风的这句说话,身子顿时微微一颤。这“锦衣卫”三个字,可是他最忌惮的,到了朝鲜,他以为自己以后不会再听到这个名词,没想到,居然此时在自己的大老板的口中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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