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是一轮上弦月,清冷的月光照在大地,万物都像是蒙上一层月华,朦胧、静谧。
月光下,两座巨大的连营,仿佛就是两头睡着了的怪兽,在黑暗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偶尔,在两座巨大的军营里,有拿着火把巡逻的士兵经过,跳跃的火光划破这份清冷,才让人感觉这黑暗中的巨兽,并不是彻底的休眠了。
在两座军营之间,不管是哪一方,都派出了自己的斥候,或者是游骑,数量虽然不多,但是,足以在遭遇到一些意外的情况的时候,发出警讯通知大营了。慕诗的手下有,阿济格的手下也有,他们或者是在空旷处一闪而过,或者是静静的潜伏在某处草丛土坑中,将自己的五官六感,尽情的沉浸在这黑暗之中,搜索着一切可能是敌人造成的动静。
风字营大营就在这寂静中,吱呀一声,几十个士卒,哗啦啦的将大营的正门打开,然后一股脑的冲上前,将所有拦在外面的那些拒马之类的物事,全部挪在一旁。然后,就只看到,一队队打着火把的骑士,从大营里鱼贯而出,疾风一般的朝着大门周围蔓延开来。
然后,清脆的马蹄声中,出现了兵器的撞击声,伴随着一声声急促的惨呼,马蹄声越来越远。
容七的坐骑,就在这营门前不足百米的地方,他的身前身后,更多的骑士,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大营里出来。
从一开始他接到的命令,他就知道,这般的行动,是没法掩盖踪迹的,只要自己这一点大队移动,不到片刻,对面的鞑子就会知晓,这知道,慕诗也知道,所有,慕诗明确的告诉他,不用顾忌动静。马队的制式兵器是三眼火铳,其他的长刀骑枪不过是辅助而已,若是因为害怕弄出动静舍弃了了火铳,那无疑将马队的战力束缚住了。
所以,既然掩盖不了动静,那么,就干脆和对方比速度,比反应,最快的速度将外面的这些敌人的耳目清楚掉,然后,所以的人迅速进入战斗位置,这就是慕诗的想法。想一想自己的这边,当初一听说鞑子夜袭,第一反应不就是守住大营,谨防鞑子趁黑偷袭吗?
鞑子在这样的夜里,也不会莽撞在没用弄清楚外面的情况下,派出人马出营,他们的反应,肯定是守住大营,而采用的防守手段,不用想,必定是弓箭和火铳,但是,鞑子的弓箭和火铳的射程,能和一窝蜂比吗?只要一窝蜂进入了射程,将火箭射入鞑子大营中,即便他们再笃定,面对着到处燃烧的大营,怕是也要乱起来吧!
“告诉刘千户,敌人的耳目已经清除!”骑士们在黑暗中,越跑越远,那些黑暗中的惨呼,也越来越少,不管这些人死之前,有没有将消息发回对方的大营,但是,至少在他们死后,这边发生了些什么,敌人的大营里的人,是没有办法知晓的了。
随着传令兵的跑回去,不到一会儿,大批大批的士卒,护卫着一辆辆大车就从后面跑了出来,大车上,就是这次夜袭的主角。
容七回头看了看后面,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一勒马缰,朝着前面的黑暗,慢慢的跑了过去,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快点,快点!”军官们不停的催促,整个步卒行进的速度,完全取决于他们大车的速度,他们知道,只有鞑子还没有出营之前,将这些火器运到鞑子的门口,这些火器才能发挥他们最大的作用,不然的话,在这夜色中,在突然的遭遇战中,这样的火器,毫无用处。
“一炷香,上面给了老子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就是死,也得给我死在前面鞑子的大营前去,别他妈的那么软哒哒的!”平日里笑嘻嘻的匠户营的队官,此刻也是一脸的狰狞,“要不然,老子被行军法之前,先行了你们的军法!”
士卒们此刻哪里还听得见自己的官长的怒喝,一个个低着头,连吃奶的劲儿都是出来,艰难的推着大车前行,夜色中,这白日里好像并不长的这段路途,让人感觉是那么的漫长。
“还有多久?”慕诗一身戎装,看着自己的前营,在他身前身后,均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举目望去,前面尽是星星点灯的火把。
“才过去半柱香的时间,快丑时二刻了!”
“嗯,刘小六的人全部上去之后,留两百步的空隙,咱们的人再上去,不要跟得太紧,更不要乱,告诉士卒们,跟紧自己身边的人!”
“明白,这就去!”
慕诗脸上很是镇定,其实,他比任何人都要心急,这次夜袭,最关键的不是面对面的厮杀,而是在于刘小六能不能将一窝蜂和虎蹲炮准时运到鞑子的大营前面,若是这把火放不成,后面的袭击,他毫无胜算,真要算起把握来,那也不过是一半一半,一半靠士卒用命,一半靠老天给面子。
还有半柱香,鞑子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他们会不出派一只人马,出来试探,若是这一窝蜂没到地方,就被拦截了,那今天可谓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在鞑子的大营里,阿济格早已经被自己的亲兵叫了起来,只有瞎子,才看不见对面灯火通明和震天的动静,作为一军的主帅,阿济格接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敌人前来偷营。
但是,随着他出去,手下将外面的情况一轮一轮的禀报上来,他又开始困惑了。
所谓偷营,这个偷字,顾名思义,肯定不是像对方这样大张旗鼓生怕对手不知晓的这样,既然自己这边发现了对方的动静,自然马上就有了防备,对方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是骚扰,想疲惫我军?阿济格立刻醒悟过来,但是在的军事生涯里,若是对方骚扰,必定是三五士卒,锣鼓唢呐什么的,能折腾出多大动静就折腾出多大的动静,但是,这个样子,不太像啊!
“索雷泰呢?叫他带人去弹压军中,若是有喧哗鼓噪的,一律斩首,多尼,多尼,你的人全力戒备,和度你带人,去帮多尼,箭支多送些到前面去!”
不管他多疑惑,但是,他口中的命令还是一连串的发了出来,诸葛一生唯谨慎,谨慎有什么不好,谨慎才能活的够长,不管这些明军想干什么,我岿然不动如山,以静制动方是王道。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发出这一连串的命令之后,他决定自己去前面看来,敢于偷营的明军,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看重这些明军了,但是,他现在感觉,自己的重视仍然不够。
最前面是虎蹲炮,四十余门虎蹲炮,被士卒们从大车上拖了下来,两排交错的放在地下,足足铺开了五六十步的宽度。两排的距离,大约是十来步,这已经是极限了,再近,前面的炮手,开炮后,怕是就没有躲闪的空间了。
这个位置,距离鞑子的大营,堪堪只有两百步左右,这些忙碌着将虎蹲炮固定的士卒们,甚至可以看清楚对面鞑子火把下的面目,不过,他们也知道,在自己这边刻意的熄灭了火把后,对方就是点再多的火把,也是看不到他们这里,到底在忙碌些什么的。
虎蹲炮的后面,黑压压的一片蹲放在地下的,是早已经装填好,只等待点火发射的一窝蜂,这样的黑暗中,无论是虎蹲炮还是一窝蜂,都不可能再次装填,说的奢侈点,这都是一次性的。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如果发射完毕后,其他的兵种不能取得胜利,然而被鞑子击退的话,这些行动迟缓的火器,无疑是拱手送给了鞑子,这个责任,没人担当的起。
所有,这是一次冒险,是西路军,自慕诗到所有千户的一次大冒险。虽然风险很大,但是收益同样很是令人期望。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那万箭齐发,敌营火光冲天的景象。
“这些明狗,到底想干什么,愚蠢的和猪狗一样,还像靠那些步卒来偷袭咱们大营吗?”多尼狠狠的朝着旁边吐了口口水:“若不是王爷严令,我非出去杀个痛快不可!”
“不可轻敌,多尼!”和度还是那份儒雅的样子:“日间你也看到了,对方的将军,可不是什么有勇无谋之辈,咱们守好这大营就是了,至于和他较量,自有我阿玛,不用你我操心的!”
“我就是”多尼一句话没有说完,突然哑了口,和度有些奇怪,朝着他看去,只见他大张着嘴,呆呆的看着前面的天空。
和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不禁呆了,天空中,好像是突然星辰陨落了一样,无数燃烧的火点,正朝着他们扑来,而看那范围,竟然将整个大营,都笼罩在其中了!
“敌袭!”多尼突然发狂一样大声的叫喊起来,和度却是不管不顾,直接一把将他扯下马来,四周光秃秃的,除了那些简易的营帐和木头栅栏,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四周护卫他们的士兵,朝着他们靠过来,他大声吼道:“散开,散开,躲起来,围在一起当靶子啊!”一边喊着,一边从马背上,手忙脚乱的取下牛皮盾牌,看到他的动作,多尼也才醒悟过来,急忙去翻找自己的盾牌。
漫天火雨,在他们的动作中,终于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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