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全有从那鞑子亲王,来到这汉城之后,火气就变得很大。
他到这汉城来做什么,他心里很是清楚,因此,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在这余风面前,摆出什么南京兵部侍郎的架子,这一趟,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文贵武贱,这大明官场上处处可见的寻常景象,在这汉城,可没有多大的市场。这余风发家的经历,在他动身之前,他就派人自己的打探过,他甚至还打探出了,如今南京的定国公府里,和这余风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那些别人弄不到的海货,那些西洋物事,在定国公家的铺子里,那是什么事都不会缺货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临行前,他还特意去拜会过定国公,或多或少对自己此行的目的做了些透露,并且很是诚恳的请教定国公,他此去,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地方,比如,对方忌讳什么,对方有些什么喜好。
这一切,定国公都没有正面回答,只不过,在他最后离开定国公的府上的时候,若隐若现的感叹了那么一句:“若不是陛下的天子亲军,或者,咱大明又多了一位左良玉,祖大寿般的良将!”
有了定国公这句话,他那忐忑不安的心思,才稍稍安定了一些,起码,从这话中听起来,这余风还是心系大明的,这流落海外,纠众自立,祸乱朝鲜,只怕是不得已而为。只不过,这天下不得已的事情多了去,真正能够不得已也能到那种局面的,不过是寥寥数人而已。
所以,对着这一次来,他还是抱着很大的信心的,在他看来,自己身奉皇帝的密旨,对于余风朝廷又开出了如此优渥的条件,这余风自然应该是知恩投报,竭力效忠朝廷才是。那朝鲜,是什么破地方,全是一帮没有开化的蛮夷,在那里做一个山大王,怎么比的在大明那花花世界做一个总兵将军来的惬意。
开始的时候,的确一切都是和他想象中的一样,余风对他的招待极其热情隆重,甚至还将“身体欠安”的朝鲜藩王李琮都请出来,设宴款待于他。虽然他知道,如今这个朝鲜藩王,只怕能管的,也就是他王宫这巴掌大一块的地方,但是,这总归是余风的诚意不是。对此,他非常满意,并对自己此行能够达成目的充满了信心。
但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几天,他甚至只是起了个头,都还没有和余风谈到具体的正式,那该死的鞑子亲王就施施然的来了。锦衣卫,这锦衣卫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办正事的时候,就这样的不利了,这鞑子皇帝下嫁一个公主给余风,事先他居然没有得到半点消息,但是听到这鞑子亲王进了城,他就立刻暴跳如雷了。
鞑子是晓之以利,而且这利还不小,而大明朝廷靠着大义,再给上几个不花钱的衔头,动之以情,看来,是很难说动这余风了。他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这一个是招安,一个是结盟,那边好处大,明眼人一眼可见,这个时候,他唯一指望的,就是这余风还有一丝忠义之心了。
可是,忠义的人,会在朝鲜做出这样一番局面吗?就算是山大王,这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山大王,他也是看过水浒演义小说的,如今余风的地盘人马,可比书中写的水泊梁山不逊于色,只是可惜的是,余风不是那宋公明,朝廷想靠一纸圣旨就驱使他这些人马,怕是有些为难了。
果不其然,此后的几天,他明显的感到了余风的属下态度的变化,倒不是说特意怠慢于他,只是这一个热情和中规中矩的招待,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感同身受的他,又岂会察觉不出来。
这样不是办法!等了几天之后,他再也坐不住了,他已经提出几次求见那余风,都被对方答复:“将军大人此刻公务繁忙,请马大人见谅,将军说了,一旦得空,立刻就来拜会马大人!”
这样的答复,连续几次,就已经让马全有嗅到危险的味道了,他必须做点什么,要不然,等到那余风和鞑子坑瀣一气混到了一起,别说他完成这次的使命不做指望了,就是他自己,怕是也要折在这里,谁敢说,这余风为了讨好鞑子,不会拿他的脑袋做一份大礼?
这余风他接触的感觉,人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没有丝毫的跳脱,为人沉稳,极有城府的样子,都说读书人喜欢肚子里做文章,但是,读书人何尝又不忌惮这些肚子里做文章的武人,哪怕这个武人,以前是读书人转职而成的。
哪怕是余风不见自己,自己主动去接触一下他手下的那些将领也好,总不成这数万人马里,一个忠义朝廷的人都没有,要知道,余风的这些属下,可绝大多数都是汉人,从大明流落到这朝鲜的汉人,重归故土衣锦还乡,对于他们,应该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赵贵,赵登,还有那陈敏之,这些人就不要做指望了,这些人是那余风的死党,怕是说不动他们,嗯,听那郑芝龙说,这福建人到朝鲜的人数为数不少,而且,时日尚短,这些人,应该是极好说动的,哎,这未日尚短,只怕在这余风军中,也没有多高的位置”
他正在屋子里琢磨着自己的心事,猛地听到门口卫兵高升唱报道:“将军大人到!”他乍然一惊,猛地站了起来,一时之间,他竟然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察觉,对方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哦,马大人,几日不见,在这里住的可曾习惯!”余风打着哈哈,走进了门来:“咦,马大人脸色好像有些苍白,莫不是身体有些不适?”
“哪里哪里!”马全有掩饰道:“只是没有想到余总兵突然之间到来而已!”得,这余风还没承认,他这边总兵就叫上了。
“马大人,你看今日风和日丽的,何不随我出去走走,马大人远道而来,没有好好的领略一下这汉城风貌,他日回去后,同僚问起,岂不是要无言以对,来来了,随我来!”
稀里糊涂的马全有,还没有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被余风拉出了门,在门口,早已一抬青布小轿子在恭候了,这也是余风体谅他是读书人,要不然,直接就战马伺候了。
轿子颤颤悠悠,随着前面的马蹄声,在这汉城的街道上行进着,在这轿子里的马全有,他的心也如同这轿子一样,上上下下,丝毫落不到实处。
“这是要带自己到哪里去?去干什么?”他胡乱猜测着,“若是要不利于自己,怕是不用这么麻烦吧,这满城都是他的兵丁,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难道还能反抗这些丘八的刀枪么?”
约莫走了半个多时候,他感到轿子往下一摞,然后,后面的轿夫将轿子往前面一倾,他缓缓的走了出来。
“马大人,到了!”
“这是”用手遮掩了一下有些刺目的日光,马全有看了看周遭的情形,“余总兵,咱们这是出城了?”
嘴里说着,他的眼睛却在四处张望,不过,没有等到余风的回答,他就看到了一些东西,而且,为什么要出城,这疑惑也就顿然而解了。
在他面前,是长长的一列土堆,约莫有十来座,每座土堆的上面,都是一门巨大的火炮,其炮声足足有一人多长,其颜色棱角,分民是刚刚铸造出来的新炮,连打磨都还不成打磨过。
“新军养着些番人,马大人想必是知晓的,凑巧的是,这些番人里面,有几个会铸造大炮的,这汉城的造作局的火炉,最近倒是炼制出了几炉好铁水,于是,他们就造了这些玩意,也不知道好不好使,今天,是试炮之日,我见马大人也是无事,就拖着马大人来看看了,待会若是出了洋相,马大人可不要笑话我!”
“岂敢,岂敢!”马全有一边笑答着,一边却在琢磨,这余风是不是别用用意,这在自己面前炫耀武威,没有这个必要啊!
“那我们到后面去,这炮怕是有些声响,莫要惊吓到了大人!”
在十门炮的对面,约莫一里的地方,有有着间杂的一些土堆,这就是这些大炮的靶子了,为了让马全有印象更深刻一些,余风甚至采纳了某个工匠的建议,在作为靶子的土堆下面,藏了大量的硫磺干草之类的东西,这样一旦炙热的炮弹打在目标上,视觉效果那就杠杠的了。
“安吉尔,可以了,开始吧!”两人坐定之后,余风递给马全有一个千里镜,对着一直在他身边待命的安吉尔命令道。
“是,将军!”安吉尔跑了开来,口中含着哨子,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小旗,一边使劲的吹了起来。
马全有似乎是不经意的从安吉尔的脸上划过,若无其事的将千里镜放在自己的眼前,但是,安吉尔那红头发蓝眼睛的相貌,确实被他看了个真切。
“轰轰!”仿佛天边的闷雷,前面安放在土堆上的大炮,依次的响了起来,从千里镜里看去,之见最远处的土堆,烟土四溅,火光横飞,一时之间,仿佛地动山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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