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弦

山涧的水冷得刺骨，激流裹挟着碎石划过我的小腿，在皮肤上留下细密的血痕。紫衣女子的箜篌声贴着水面飘来，每一个音符都像银针刺入耳膜，在颅骨内壁刻下灼热的印记。  

"闭窍......"碧落瘫在溪边的青石上，翡翠长弓断成两截，她死死捂住渗血的耳朵，"这是《引魂渡》......不能听......"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皮肤下浮现出琴弦状的凸起，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体内拨弄。苍溟的冰戟插在瀑布顶端，冻结的水帘形成一面巨大的冰镜。镜中倒映着那个紫衣女子，她赤足踏在湍急的水流上，十六根人发编织的琴弦在她指尖渗出血珠。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腰间悬挂的十二个铃铛——每个铃舌都是蜷缩的婴儿干尸，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晃，发出空洞的"叮铃"声。  

"青冢的客人，该付买命钱了。"她开口时，嘴角纹丝不动，喉结处却裂开第二张嘴，声音沙哑如磨砂，"一曲肝肠断，三更魂梦消。"  

箜篌声骤然变调，我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碧落猛地将翡翠耳坠塞进我口中，玉石在舌尖化开，苦涩的药液滑入喉咙，勉强压制住体内翻涌的剧痛。余光瞥见苍溟的战甲正在剥落——冰晶鳞片之下，露出的竟是刻满往生咒的青铜皮肤。  

"北斗七劫......开！"  

苍溟的嘶吼震碎了水镜。她抬手撕开胸前的青铜甲胄，七枚骨钉从心脏位置迸射而出，在空中布成北斗七星的杀阵。骨钉穿透紫衣女子的身躯，爆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黑色乐谱。那些音符落地即化作百足蜈蚣，窸窸窣窣地爬向溪边的鹅卵石，啃食石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紫衣女子的真容终于显露——箜篌裂开的腹腔里，盘踞着一团不断增殖的肉块，表面布满聆听状的耳朵。她摘下一个婴铃，慢条斯理地塞进伤口，肉块立刻吐出七条黏腻的声带："小北斗，你师父没教过吗？天罚骨钉要用......"  

碧落的断弓突然刺入自己心口。  

翡翠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带刺的藤蔓，将紫衣女子缠成茧蛹。她染血的嘴唇贴在我耳边，气若游丝："跑......去摩崖石刻......找金玥......"  

话音未落，整条山涧突然沸腾。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水底伸出，每只手掌都握着腐烂的乐器——骨笛、皮鼓、蛇骨琴......紫衣女子的狂笑与苍溟的骨钉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我攥紧碧落塞给我的墨玉菩提，被一股暗流卷进漩涡。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抚过我的脖颈。  

"嘘——"  

有人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腥甜的珠子，在彻底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我透过晃动的水面，看见金色的日轮刺破黑暗，经幡般的符文在光影中飘舞，一双缠绕经文的赤足缓缓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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