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的星空,格外的耀眼。
步出大帐,袁崇焕突然觉得此刻的时间竟是过的这般的缓慢。
“洪大人,可愿意与袁某出帐走走!”
“乐意之至!”
洪承畴笑了笑拱手道。
“呵呵!”
见此状袁崇焕笑了笑,竟是那般的苦涩。
洪承畴知道此刻的袁崇焕定是内心深处做着艰难的抉择,若是换做他,想来也不敢说你会比袁崇焕舒坦许多,何况袁崇焕何许人也,他也略有耳闻。
何许人!
那自然是英雄,响当当的汉子!当日宁远城中,一炮将送努尔哈赤归了西,这可是不世之功,这些都是洪承畴所知道的,也正是洪承畴也敬重的地方。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这是每个男儿的梦想,对于洪承畴来说这个梦不止一次的出现过,不过此时的袁崇焕陷入两难的抉择,他或多或少的能够想得明白,袁崇焕这些年威震辽东,难免会生出些骄横之意,在他看来袁崇焕杀毛文龙,一定程度上那是两个都骄横的人遇到了一块,关键毛文龙比袁崇焕还桀骜不驯,而可悲的是,毛文龙恰巧却是袁崇焕的下属。
“陛下当时用心良苦!”
洪承畴忽的想起了朱建,想起了离开乾清宫时的那双令人有些着迷的深邃。
“陛下看来是想好好磨一磨袁督师的锐气啊!”
洪承畴却是心中暗自叹道。
“洪大人,洪大人——”
洪承畴的老神在外却是被袁崇焕看在眼里,却是轻声唤道。
“哦,袁督师,下官失礼了。”
见袁崇焕唤及,洪承畴忙是有些歉意道。
“洪大人多虑了,多虑了。”
袁崇焕摇了摇头,继续一言不搭一言的问道。
“洪大人是南方人吧!”
“下官福建泉州人氏。”
“呵呵,看样子咱们算是半个老乡吧,袁某乃广东东莞石碣人氏。”
二人却是继续你一言我一答的在军营之中结伴而行,此时此刻,二人头顶之上正是皓月当空,一抹银辉将整个老营照的通亮。
“皓月当空,繁星皆是黯然失色啊!”
突然间,袁崇焕似乎心有所悟,忍不住一声长叹道。
闻听此言,洪承畴却是笑了笑道。
“繁星皆为皓月而生,方是其本分所在,袁大人,此乃常理也,袁大人无需为此而忧心。”
洪承畴此言刚出,却是见袁崇焕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
“是啊,此乃常理,常理啊!”
言罢,袁崇焕却是不再言语,一时间二人皆是默默不言,场面却是静的有些可怕。
也不知时间到底过了多久,不过对于袁崇焕而言时间仿佛已经经历过一个生死轮回一般,从出生,到死亡,从成长,到衰老,花开花谢,潮起潮落——
他想了很多。
五年之约?自己不是也同样给过陛下一个五年之约吗?五年平辽,是他平生夙愿,金戈铁马,乃是大丈夫所为!
可是现今,陛下又为什么要与他来个五年之约,难道是陛下已经等不及了吗?可是为什么又要五年之期去与后金何谈?这样不是养虎为患吗?
袁崇焕真的糊涂了。
“陛下,是老臣无能吗?”
袁崇焕心中不停地问着自己。
见袁崇焕满脸的挣扎之色,洪承畴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是上前轻言道。
“袁督师,下官前来之时,陛下亲自对下官曾言,‘朕相信袁督师,也希望袁督师能体谅朕才是啊!’”
“陛下真就这般说。”
闻听洪承畴此言,袁崇焕一时竟是有些激动。
“当真。”
“陛下啊!老臣对不住陛下啊!是老臣让陛下为难了!”
此时此刻的袁崇焕竟是猛地跪倒在地,竟如孩子一般哭的一塌糊涂。
“督师,这是何故,让旁人看到却是。”
面对突如起来的状况,洪承畴一时间竟是有些茫然失措,却是急忙将跪倒在地的袁崇焕扶起,他万万没有想到作为堂堂一介封疆大吏竟如孩童一般在他面前这般哭泣,还真是闻所未闻。
“是袁某唐突,让洪大人见笑了。”
似乎从之前的情绪中舒缓过来,袁崇焕忙是擦去眼角残余的泪滴,说道。
“袁督师哪里话,督师真性情人也,洪某自愧不如。”
面对此情此景,洪承畴心中却是感慨万分,一个沙场老将,披甲征战数十载,可以说那是流血不流泪,今日竟是哭的这般心酸,又怎不让人心痛。
“洪大人,麻烦此行还请转告陛下,就说无论此役孰对孰错,这赌约袁某都应下了。”
“洪某一定转告。”
闻听此言,洪承畴笑了,他知道此次他已是不辱使命。
“洪大人,等下回营,烦劳大人替袁某将一份具体作战布局转呈陛下。”
“那是当然。”
二人一阵言语之后,袁崇焕却是转身向大帐而去,空旷的营地中只剩下洪承畴独自一人。
“这月色真是不错!”
抬头望了一汪明月,洪承畴不由的叹道。
却说回到帐中,袁崇焕正在案桌上疾书,大有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之豪气万丈。
片刻功夫,一纸代为传递的奏折却是已然写好,之后袁崇焕将其小心翼翼的放在一随身所带的贴身锦囊之中。
袁崇焕心中清楚,此物关系重大,切不可有丝毫马虎之意。
“洪大人。”
整理好奏折,袁崇焕上前将此物递给洪承畴,眼中满是殷切的期待。
“督师且宽心,此事洪某定当竭力为督师递呈陛下!”
洪承畴拱了拱手,话语中充满坚毅,他明白不仅仅是袁崇焕的前程,而且大明的江山的存亡的决定权一定程度上都决定于它。
收好信函,洪承畴突然间却是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在袁崇焕挥笔疾书的时候,偶然间听及酒桌上那些个将军谈及的。
事情是关于遵化最新战况的。
“督师,洪某听闻后金皇太极兵出喜峰口,已然直奔遵化,遵化城危在旦夕,不知。”
洪承畴看了看袁崇焕,却是欲言又止,看得出洪承畴明显有些顾虑,毕竟这是边关机密,他虽说是天子使臣,但这边关战事乃是督抚将军所辖,说到底他只是个外人。
袁崇焕自然看出了洪承畴顾虑所在,却是有心相与这位未来的天子‘红人’结交一番,何况在袁崇焕看来,洪承畴此人也都算得上是知己了,因而却是笑道。
“洪大人多虑了,洪大人乃是志虑忠纯之辈,袁某自然不会隐瞒,若是洪大人问及,自然是言无不尽。”
袁崇焕所言,洪承畴听在心里,却是知晓这袁崇焕定是将自己当成了天子‘红人’,想要结交一番,不过这天子‘红人’这事他自个都还有些云里雾里,从陕西任上回来很长一段日子了,一直在京闲赋,突然间深夜从府中被皇帝召集,虽说是有些毛遂自荐,但皇帝很是爽快的就让自己肩负这般使命,而且还升了官,这幸福来得太快,连洪承畴一想起此事却都是有些惊异万分。
不过袁崇焕既然将他当做天子‘红人’,有心结交,他也不好拒接,何况这袁督师的威名那是名扬四海,可不是一般达官贵人想结交就能结交的上的,更何况此次是袁崇焕主动的了。
“袁督师严重了,洪某在此先行谢过督师器重,不过督师,洪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袁崇焕笑了笑一脸大气道。
“督师,洪某以为遵化难以守住,只怕督师派将前去,那也是狼入虎口。”
“噔!”
洪承畴此话刚出,身后却是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紧接着一阵吵闹声却是响起。
“老祖啊,你是干啥子嘛,尽干些丢人现眼的事,要是不能喝就让咱老曹替你喝便是,这下倒好,咱关宁军人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洪承畴望去,原来是一名关宁军总兵的酒杯掉在了地上,引起众人一阵嚷嚷,只是他不明白的是那名总兵为何会死死的盯着自己,目光有些呆滞......
而此时的袁崇焕的脸上亦是由晴转阴,面色逐渐凝重开来。
此情此景被洪承畴尽收眼底,他却是有些迷糊了。
“这人怎会说变就变,难不曾说错什么呢?”
洪承畴暗自思忖,不过这其中因由却是始终捉摸不透,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哎,走一步算一步吧!”
洪承畴暗自叹了口气。
片刻的尴尬之后,袁崇焕却是开口了。
“洪大人真的这么以为?”
“督师,下官的确以为如此,只因下官识的那遵化巡抚王元雅,王元雅虽是老臣,但为人好大喜功,且遵化久未历战事,故而城防必然松懈,若是皇太极挥师直取遵化,想那王巡抚是守不住的,倘若督师再遣将救援,然而城池既破,那援军岂不是羊入虎口,纵是良将想来也回天无力啊!”
向来话说到这个份上,洪承畴已不再有什么顾忌,却是一番慨慷激昂。
听闻此言,袁崇焕面色眼见却是愈发的沉重,盯着帐外久久不再发声,现场一片寂静。
时间就在这一片沉寂中‘滴滴答答’的流逝,袁崇焕不开口,谁也不敢多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却是随着袁崇焕重重的一声叹息声,局面再次被打开。
“洪大人勿怪,袁某之前有些怠慢了,只不过洪大人刚才所言,袁某不久前也听祖总兵提及,却是。”
说到此处,袁崇焕再次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希龙,袁某人怕是不该让你冒这个险啊!”
袁崇焕心中喃喃。
“督师严重了。”
洪承畴拱手道。
而听闻袁崇焕刚刚一席话,他似乎明白了一些,原来刚才那位死死盯着自己的总兵正是袁崇焕手下威名赫赫的战将——祖大寿,祖总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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