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家族众人待看清楚安倍和美拇指上那枚扳指的样式,纷纷露出惊骇至极的神情。安倍翔太颤抖着双手接过这枚毫不起眼,却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扳指,那份恭敬也令外人知晓此物的非比寻常。
翔太小心翼翼的托着家族圣物,恍神了不过片刻光景,神色竟是瞬息万变,最终化作苍凉一叹,随手递与守在一旁的儿子安倍曦永。静待了稍许,父子二人先后显出了伤痛之色,而曦永面上的哀痛尤甚。
想必扳指内安倍晴明留下的精神印记已经被他们获取了吧,不然又怎会是这般神情,星罗到底是安倍曦永的亲骨肉,知晓了晴明公的前世今生固然令人兴奋,但他也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这种悲伤与无奈恐怕无人可比。
扳指又转给了长老安倍哲也,在安倍家族的长老中依次流转,每到一位长老手中,皆流露出喜不自禁的神情。安倍翔太把手掌轻轻的放在曦永肩头,星罗变成了晴明,这个转折固然令其祖父安倍翔太与父亲安倍曦永一时难以接受,但对其他族人,则可说是个喜出望外的好消息。
立场不同,各人的心情自然也大不相同,但是,无论是悲伤难过也好,欣喜若狂也罢,对于安倍晴明交代的由安倍和美来接任下一任族长,竟无人敢表示反对。安倍晴明就是安倍家族的神,是毋庸置疑的至高主宰,所以,自安倍和美亮出扳指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安倍家族的新族长了。
哦不,从现在开始不再有安倍这个姓氏了,安倍的族人们此后都归为土御门姓,而土御门和美则成为土御门家族的第一任族长。
和美的父亲土御门凤吟因为不是长老,所以并不知晓安倍晴明的那段精神印记,他只是茫然的看到翔太与长老们嘀咕了几句,然后女儿和美就成了土御门神道的一族之长,饶是他曾有过类似的筹谋,乍听之下仍有些缓不过神来,一副呆呆滞滞的样子。
其他土御门族人也惊诧莫名,但既然是老族长与长老们的共同决定,自然谁也不敢提出异议,于是,整个交接仪式在左大臣藤原俊辅的见证下,须臾间就完成了简单的任命。
看着族人们窃窃私语,很有些不以为然的轻慢模样,土御门和美紧紧的抿着嘴唇,眼神镇定而坚毅。看来若想获取族人的尊敬,令大家心服口服,和美今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但是我相信安倍晴明的眼光,更相信那小女子娇弱身躯中所蕴含的强大精神力量。终有一日,她能完成晴明公的期许,带领土御门神道走向新的辉煌。
这里面最开心的当属左大臣藤原俊辅,担心的事情并不曾发生,天皇的旨意被两大阴阳师家族恭敬的遵循,眼前的危机也消弭于无形,他的任务可说是完成得十分顺利,回宫复命后恐怕还能得到天皇的封赏,脸上忍不住露出志得意满的欣慰笑容。
失去了姓氏的月影の魂族人,以玲奈和紫川为代表,与土御门和美这个新族长话别。没有了阴阳师的头衔,大家昔日的纷争也算毫无意义,从此后两个家族可说是各走各路,再无交集冲突的可能。那么一笑泯恩仇还是很有必要的手段,无论之前产生过怎样的仇恨,如今再做纠缠实属不智,虽不能成为盟友,但也没必要继续剑拔弩张水火不容。
两大家族都是交际应酬的行家里手,就算不是出自真心,此番客套却也和乐融融、宾主尽欢。由于被赐为了皇族,原先那座阴阳师宅邸月影の魂就不再适合族人居住,故玲奈他们急于回去收拾家当,好等待搬往新的府邸居住。
土御门和美不再挽留,和和气气的与长老们一同送出晴明神社,当着左大臣的面,紫川等人自然不好再施用阴阳师的术法传送回奈良,少不得与众人挥手作别,按照普通凡人的模样,循规蹈矩的走出了晴明神社,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
而紫川临走时那充满了哀伤与无奈的惊鸿一瞥,却是有些抛媚眼给瞎子白费力气了,司徒衍始终不曾知晓她的少女情怀。很多时候,难得糊涂是好事,尤其是在无力改变的情形下,不知道才是今生修来的福份,所以我根本没打算让他知晓。
藤原俊辅心满意足的看着玲奈率领族人安静离去,也借机告辞,土御门族人们自然又是一番客套喧嚣,不过这些热闹与无情毫不相干,也没兴趣陪着他们强颜欢笑,心中只在心中不住盘算接下来的事情。
神色复杂的瞥了眼负手而立的楚爷,唯有他才擅于不动声色的扭转这场注定要两败俱伤的结局。智者劳心,愚者劳力。这八个字在楚爷这里竟被演绎得淋漓尽致,连带着想起先前所遇到的种种惊险诡异,突然升腾起一股愚蠢的感觉。
是的,每一次面对楚爷,都会有种自惭形秽的笨拙感。仿佛无情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鲁钝的,他的出色,硬生生的衬托出别人的呆笨。
易水寒也是满脸的感慨之色,两大世家的如此收场,令他很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但也不得不承认,此乃东瀛之行的最佳结局。
遂他看向楚爷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深思与探究,作为一个凡人,能得魔君蚩尤的另眼相待,也足以自傲平生了。但是楚爷到底是楚爷,无论面对的是神袛还是凡人,他都自顾自的优雅而从容。
于是坦然回敬给易水寒波澜不惊的眼光,引得后者慨然叹息道:“楚爷,您这招兵不血刃果然高明。”
“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楚爷以一贯漫不经心的强调,淡然答道。
一句适逢其会,又怎能将这番缜密的周折轻轻带过。明明说要留在月影の魂等候,却在最紧要的关头化干戈为玉帛。若非对小泉家与安倍家内里真正的实力尽在掌握,又怎能谋算出如此周密的归宿。
天皇的圣旨,或许对于普通东瀛人至高无上、不可违背,但面对人才济济、高手辈出的阴阳师世家,其中究竟具有几分约束能力,想必天皇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如果是几天前的小泉家族,凭借小泉印月一人,就足可将那份崇高的的旨意视作无物。
楚爷是如何取得了天皇的信任,又是如何单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说动谨慎的天皇来趟这滩浑水,其中对于时机的掌控,对于两个家族互有赏罚的把握,说来还是恰到好处四个字。
事情但凡一涉及政治,牵一发而动全身,非得要纵观全局不可。看似楚爷并没做什么,不过是动动唇舌,其实内里的谋划与运筹帷幄,所耗费的心计半点不必我们几个提前到达东瀛这么久的人少。
见楚爷不想多谈,易水寒也不再追问,只是笑眯眯的瞅着司徒衍问他何时回返,又是否与我们一路。
心脏不受控制的颤了颤,我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楚爷,谁都知道他这话明着是问小司徒,暗里却是在探楚爷的口风。也不由得暗自苦笑,我与子曦、楚爷之间的波涛暗涌就连不问世事的司徒衍都瞧出来了,又遑论有勇有谋的魔君蚩尤呢?
司徒衍期期艾艾的瞥眼看过来,直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没个着落,虽然早就下定了决心,但当决断摆在眼前的时刻,心中仍是阵阵软弱无力。
忽听楚爷清朗的声音盖过所有的噪杂:“我来时的那条船一直停在港口,再多几个人回去也不算什么。”
就这样解决了?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猛抬头望定了楚爷,司徒衍也是一脸诧异的望过去。而此时这男子却并不看我们,只是温和的对着易水寒,语气甚至带有了几分恳切的期盼。这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楚爷,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他,何曾平易近人如斯。
楚爷当然不是个孤高倨傲的狂生,更不是个飞扬跋扈、意气风发的小人。但是,那种上位者隐藏在骨髓里的优越感却是与生俱来的,就是他再谦逊,也透着几分高处不胜寒的清冷,从未有过这等低三下四的情形。
心没来由的一抽,楚爷替我解决了回程的难题,本来应该高兴才是,却不知何故的心情愈加沉闷起来。他的纡尊降贵,是不是因为早已猜到了,我的选择里肯定没有他?是不是为了避免那个难堪,才主动邀请易水寒上船?是不是他以为这样做,无情就仍然是沁梅轩内婉转承欢的梅儿?
易水寒稍显为难的看向温子曦,我也不由得随着他的眼神望过去,正对上子曦温柔安定的目光,焦躁的心绪略有平缓,既有了两心如一的时刻,又何必再管前途会充满怎样的磨难与考验呢?
易水寒似乎是得到了鼓励,欣然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楚爷了。”
“你们既是无情的朋友,那大家也不算外人,不必客气。”楚爷深不见底的眸子终于望向我。
空气中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情愫在涌动,我不安的晃动身形,却躲不开他灼热的视线,只好默默的低下头去。
“怎么?你们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土御门和美刚刚送走了左大臣,得知这消息依依不舍的拉住我。
对她感激的笑笑,十分高兴能有人打破这僵局。我也心知她初当族长,还有些怯阵,比起土御门家族的其他弟子,恐怕倒是与我们更亲近些,故这句不舍也确实是发自肺腑。
“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了。”我反握住和美的手,柔声道:“你自己也一切小心,牢记晴明公的期许,万不可再受人摆布。”
言罢瞥了眼早已回过神来志得意满的土御门凤吟,想到他之前的那些野心与小动作,我忍不住出声提醒和美。
“我明白的。”土御门和美紧紧的抓着我的手,郑重说道:“无情姐姐,谢谢你。只有你才是真心的关心和美,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更不会令晴明公失望,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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