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
正午的阳光穿过樱花树树枝的间隙,在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凋零的花瓣如粉色的雨落下。沈若棠抱紧怀里的琴谱,右耳耳机里循环播放的肖邦练习曲突然中断,电流杂音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广场上社团招新的喧闹声从左侧涌来,她猛地转向右侧小径,高跟鞋踩断的樱花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一阵吉他弦振动的旋律传入耳。沈若棠停下脚步,一片花瓣宛若蝴蝶从枝头飘然飞下,粘在她因震惊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那旋律像把钝刀,缓慢地撬开她记忆的缝隙——外婆摇椅的吱呀声,药罐沸腾的水汽,还有她临终前枯瘦手指在她掌心慢慢划过的五线谱。沈若棠垂眸,阴影盖住了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降E调转F小调?"琴谱从她的臂弯滑落,纸张散开在满地凋落的花瓣上,她顺着声音向前望去,五十米开外的樱花树下,白衣少年左手正按着根本不存在的第七品,断裂的琴弦在他虎口拉出一道血线。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右手继续拨弄琴弦,鲜血顺着面板滴在"S.K"字样的琴头雕刻上。
沈若棠心头一颤,冲到少年面前:"谁允许你改外婆的曲子?"她有些气愤地喊,影子笼罩在少年脸上,惊飞了停在他肩头的白色蝴蝶。
琴声戛然而止。少年抬头,左眼尾的泪痣恰好接住穿过树冠的阳光。他沾血的手指悬在半空,他轻声说:"这是昭和十六年的谱子?缺了九个小节。"风吹开他压在琴弦下的草稿纸,铅笔标记的变调记号与沈若棠梦里见过的完全重合。
相册从背包滑出来摊开在草地上。泛黄的照片里,穿戏服的少女倚在樱花树下,身旁少年军官的帽檐压得太低,只有左眼尾一点暗影与此刻树下的血痕位置分毫不差。沈若棠的指甲陷进相册皮革封面,那年空袭警报响起时,她没想到外婆没能等到的原来是这样一双眼睛。
"音乐不是博物馆的玻璃柜。"少年用衬衫下摆擦掉琴颈上的血,琴箱共鸣腔里还回荡着未完的旋律。他突然把吉他转过来指着第十二品侧面的刻痕:"你外婆没教过你吗?真正的歌谣应该......"
一阵急风掠过树梢,暴雨般的樱花覆盖了照片。沈若棠看见少年张合的嘴唇,右耳却只传来血液冲击鼓膜的轰鸣。她的指尖碰到照片上未干的花汁,黏腻的触感像极了外婆临终前没能擦掉的那滴眼泪。沈若棠的指尖在照片上微微颤抖,少年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血珠蹭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滴成一条血线。
“你听不见对吗?”他凑近时带着松木香气的呼吸拂过她右耳:"但你的心跳在跟着旋律走。”
阳光把血迹照得发亮。少年沾血的指尖轻轻点在她锁骨下方,"外婆教过你要打拍子吗?"吉他弦残余的震动在两人之间旋转。沈若棠突然抓住他流血的手按在琴谱上,鲜红的指印正好盖住那个缺失的小节。"这样才对。"她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少年愣住了,有片樱花落在他染血的虎口上,像枚小小的印章。
沈若棠的指尖无意识地跟着节奏敲打琴谱边缘,喉咙里挤出的音符像被砂纸磨过。"第七小节该升半音..."她突然停住,发现少年左手无名指正按在自己太阳穴上。
"你的太阳穴在跳。"他食指沾着血,在她皮肤上画了条波浪线,"和副歌的节奏完全吻合。"树梢突然落下几片花瓣,正巧盖住琴谱上被血染红的休止符。
远处招新处的音响传来电流杂音,沈若棠却听见记忆里外婆摇椅的吱呀声。少年突然把吉他塞进她怀里,琴箱贴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现在该轮到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改的调式..."
他话没说完,沈若棠的指甲突然掐进琴弦,发出刺耳的嗡鸣。两人同时转头看向相册——照片里少年军官的怀表链子,正和眼前人衬衫第三颗纽扣的纹路分毫不差。
樱花谣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