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琴房走廊的玻璃窗敲出密集的脆响,沈若棠的白衬衫下摆沾着樱花泥渍,在奔跑中甩出深浅不一的粉灰色痕迹。她攥紧被血迹晕染的琴谱冲进资料室,牛皮纸封面在掌心发出细微的皲裂声。紫外线灯管在她按下开关时闪烁两下,冷光里浮动的尘埃突然被黑胶唱机自动转动的声响惊散——《樱花谣》的旋律从角落流淌出来,唱针与唱片接触的瞬间爆出细微电流声。
那个白衣少年,夏方初的球鞋在门槛处蹭出带水的鞋印,他左手虎口的血痕已经凝固成褐红色。"那不是剽窃。"他呼吸里带着雨水的腥气,右手按在紫外线灯箱上,骨节泛白,"转调记号的笔触凹陷——"
"昭和十七年的墨水配方。"沈若棠的指甲掐进琴谱边缘,紫外线灯下,夏方初修改过的段落浮现出淡蓝色荧光,与外婆手稿上褪色的笔迹形成完美叠影。她突然转向黑胶唱机,湿发黏在后颈,"谁开的机器?"
唱针划过唱片纹路,杂音中突然混入真实的脚步声。夏方初从内袋抽出发黄的日记本,牛皮封面与木地板碰撞的闷响惊飞了窗台上的白粉蝶。他翻到夹着干樱花的页面时,一张信纸飘落——边缘的齿状撕痕与沈若棠首饰盒衬里的缺口严丝合缝。
"还给我!"沈若棠扑过去时撞翻了灯箱,信纸在争夺中撕裂的脆响像极了空袭警报的起始频率。她右耳突然涌入尖锐的蜂鸣,膝盖砸在地板上的震动通过骨骼传至耳膜,幻听中的轰炸机引擎声与现实中黑胶唱机的跳针杂音重叠。
夏方初的钢笔录音笔滚到裂缝处,红色指示灯在阴影里闪烁。他抓住沈若棠颤抖的手腕,拇指按在她脉搏上:"你听——"唱片杂音突然形成规则的声纹波,与她喉咙里无意识挤出的变调旋律完全同步。
闪电劈亮房间的刹那,沈若棠看见情书残片背面的针孔在暴雨带来的潮湿中膨胀,组成她童年噩梦里的坐标图。她染着樱花汁的指甲在地板上划出同样轨迹,刮擦声惊动了窗框上潮湿的泥渍——那些粉灰色斑点正缓慢流动成照片里的和服纹样。
玻璃窗突然爆裂,飞溅的碎片映出两张重叠的面容。夏方初伸手去接空中旋转的唱片,指尖刚碰到唱针,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寂静中,沈若棠发现自己的倒影正穿着戏服扬起水袖,而夏方初军装领口的怀表链在玻璃残片里泛着真实的金属光泽。沈若棠盯着玻璃碎片里自己陌生的戏装扮相,水袖上的金线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夏方初的军靴突然踩到地板上那滩雨水,发出"咯吱"一声响,他低头时怀表从领口滑出来,表盖弹开的瞬间露出里面那张泛黄的小照——正是外婆年轻时的模样。
"你祖父的怀表?"沈若棠的声音发颤,伸手去抓那块表。唱片机突然又转起来,唱针卡在同一个凹槽里反复摩擦,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夏方初一把按住她肩膀:"别碰!"他军装袖口的铜纽扣刮到她锁骨,"这声音会诱发你的耳鸣——"
窗外炸开的雷声淹没了他的话音,沈若棠右耳里的蜂鸣突然变成清晰的钢琴声,是外婆教她弹的第一首练习曲。她看见自己染着樱花汁的指甲正不受控制地在木地板上敲击节拍,与唱片跳针的节奏完全吻合。
沈若棠的指尖在地板上敲出最后一个音符,木屑沾着樱花汁嵌进指甲缝里。夏方初的军靴突然碾碎一片玻璃,他弯腰时怀表链扫过她耳垂,"你听——"唱片机杂音里突然浮出外婆哼唱的童谣。
沈若棠的右手突然被夏方初握住,他掌心的茧子磨着她虎口,"这是当年空袭时的摩斯密码!"窗外的雨点打在碎玻璃上,竟敲出《樱花谣》前奏的节奏。沈若棠突然挣开他的手扑向窗台,雨水顺着她手腕流进袖口,戏服内衬的暗袋里滑出一张被血浸透的船票——昭和十七年四月五日的墨水正晕染开来。夏方初的钢笔录音笔突然自动播放,六十年前的爆炸声与此刻的雷鸣完美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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