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隧道中的光线愈发昏暗，手电筒的光束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沈若棠的手指微微发僵，但她依然紧握着背包带，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块巨大的石碑。她的呼吸急促，胸腔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炙热而难以平息。耳边，《樱花谣》的旋律越发清晰，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敲击在她的心上，带着一种莫名的催促感。

“这些画……”夏方初低声开口，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隧道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伸手触摸石碑上的浮雕，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石碑上的每一幅画面都栩栩如生，从战火纷飞的战场到女子抚琴的清冷背影，无一不透着深沉的历史感。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幅画面上——一位穿着军装的年轻男子站在古琴旁，神情复杂地注视着那名女子。

“这是谁？”沈若棠转头看向他，眉心微蹙。她注意到夏方初的手停在了那幅画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沉默让她的怀疑更深了一层。

“这人……和你祖父有关，对吧？”

夏方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收回手，垂下眼帘。他的侧脸被微弱的金光照亮，却显得更加晦暗不明。“我不知道。”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语气中的迟疑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他并非完全无知，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沈若棠咬了咬牙，心里涌起一阵烦躁。她讨厌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更讨厌自己不得不依赖一个似乎藏着秘密的人。“你到底知道多少？”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如果你还想着隐瞒，我们最好现在就分开。”

“你以为我不想告诉你？”夏方初心头一沉，终于忍不住抬起头，与她对视。他的眼神里夹杂着挣扎和无奈，“但就算我说出来，你觉得能解释这一切吗？这些线索、这些符号……它们全都在指向某个更大的谜团。我的祖父不过是个普通人，他为什么会牵扯进这样的事情？我跟你一样困惑！”

空气再度凝滞，两人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沈若棠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谎言的痕迹。然而，她看到的只有疲惫和不安。片刻后，她移开视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好，我相信你暂时没有撒谎。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一直保持沉默。”

“谢谢你的‘信任’。”夏方初苦笑了一声，随即转身朝石碑走去，“别浪费时间了，先看看这个。”

沈若棠抿了抿唇，跟了上去。两人站在石碑前，开始仔细观察那些浮雕画面。随着时间推移，她渐渐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每一道线条、每一处细节，都仿佛在唤醒她记忆深处的某些片段。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石碑，一股暖流瞬间涌入心头，让她整个人微微一颤。

“这些图案……是不是和纽扣上的很像？”夏方初忽然说道，语气里透着一丝兴奋。他指着石碑底部的一圈符文，那些符号确实与纽扣夹层中发现的极为相似。

沈若棠点点头，指尖沿着符号的凹痕滑动。就在她的手指触及最后一个符号时，石碑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两人猛地退后一步，手电筒的光束晃动间，只见石碑表面开始裂开一道细缝。裂缝不断扩大，直至整块石碑缓缓分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又是一个入口？”夏方初皱眉，语气里充满了警惕。他试探性地迈上前一步，却被沈若棠拉住胳膊。

“等等。”她的声音短促而果断，“这里面可能有危险。”

“难道我们还能退回去？”夏方初反问，“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要么下去看看，要么放弃一切。”

沈若棠瞪了他一眼，松开手。她知道他说得没错，但他们之间的矛盾依然让她感到恼火。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率先踏上了第一步。阶梯狭窄而陡峭，每一步都伴随着灰尘簌簌掉落的声音。隧道里的《樱花谣》旋律此刻变得异常响亮，甚至隐约能分辨出歌词的片段。

“樱花飘落……故人远行……”沈若棠重复着，脑海中浮现出外婆的身影。那个曾经为她哼唱这首曲子的女人，此刻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他们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圆形的大厅。大厅中央摆放着一架古老的钢琴，琴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多年无人碰触。四周的墙壁挂满了黑白照片，每一张都记录着音乐学院过去的辉煌岁月。然而，在那些熟悉的面孔中，沈若棠竟然看到了外婆年轻时的模样。

“这是……”她愣住了，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照片走去。照片里的外婆穿着一件素雅的旗袍，神情端庄，怀里抱着一本乐谱。而在她的身旁站着一位陌生男子，正是石碑浮雕上出现过的那位军装青年。

“这个人……”夏方初也凑了过来，声音里满是震惊。他抬手指向照片右下角的一行小字——“1942年，音乐学院师生慰问前线战士合影留念”。

“1942年？！”沈若棠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一年，正值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她迅速搜索脑海中的历史知识，却发现自己对那段时期的了解少得可怜。外婆从未提及任何关于战争的事情，而如今，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她和这场战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在这时，钢琴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音符，打破了大厅内的寂静。两人同时回头，只见琴键自行跳动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弹奏。沈若棠瞪大了眼睛，心脏剧烈跳动。那个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它不再只是萦绕在耳边，而是化作了真实的音符，流淌在整个空间中。

“这是怎么回事？”夏方初下意识抓住沈若棠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他试图用身体挡住她，但沈若棠挣脱了他的手，毅然走向钢琴。

“别拦我。”她语气坚定，双眼死死盯着那架古老的乐器。随着她的靠近，琴声愈发清晰，最后竟然停止在一个延长音上。整个大厅陷入短暂的寂静，随后，一个沙哑却温柔的声音从钢琴内部传出：“欢迎回家，若棠。”

“谁？！”沈若棠和夏方初异口同声惊呼。那声音听起来既陌生又熟悉，如同跨越了漫长的时光，只为在此刻呼唤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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