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簌簌落在玄色衣襟时,萧璟逸正盯着指尖凝结的血珠发怔。这血本该是温热黏稠的,此刻却像初春融化的雪水般透着寒意。
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么?
挣扎着想从床上起身,却发现浑身沉的像是灌了铅一样。
头痛欲裂,眼前总是浮现出临死前姜绪衍杏目迸开的裂痕……陆颂淮得知真相后的绝望……重重的的一切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令人窒息……
他记得自己分明被自己的佩剑贯穿心脉,可此刻胸口连道疤痕都没有,他除了能嗅到风里裹着的蜜糖糕香气。
那是母妃宫里独有的甜腻味道。
并没有 其他的不对。
难道我重生了? 萧璟逸有些懵懵的观察起四周。
那毫无疑问是他的卧室,简单而杂乱。
桌上胡乱的堆着一些信件和一个青色的纸鸢。
窗外刮进一阵清风,纸鸢只微微动了动。一旁乱
七八糟的纸张反而飘了下去,萧璟逸探过目光
,是一段青涩而又潦草的文字,“规规矩矩”(就是鬼画符)的写着 三个字
“姜绪衍”
这下回想起来了,是那天他吵着要姜绪衍教他写姜绪衍的名字。
大约花了 一上午的时光。
这才提笔歪歪扭扭的写这。
“姜绪衍”
天知道这位暴君看到这纸时,太久没有湿润的凤目竟模糊了。
是地狱呆的太久,久到快忘记人间。
萧璟逸正望着一桌狼藉发呆 。
忽然 ,门被推开 。
"殿下怎的又折花枝?"十四岁的陆宋淮捧着药罐转过月洞门,青竹纹窄袖被露水洇湿半截。
少年副将还未经历战场淬炼的脸庞上带着晨雾般的温软,全然不像前世围剿他时那般狰狞扭曲。
萧璟逸指尖猛地蜷起,杏花枝"咔嚓"断在掌心。他望着满地零落残红,
突然笑出声来,问道:
"今日可是元丰六年三月初七?
"这问题让陆宋淮愣在原地,药罐险些摔在青石板上。
"殿下莫不是魇着了?"少年青涩的嗓音惊破满庭春色。
姜绪衍踏着满地落英走来,月白广袖掠过朱漆栏杆时带起细碎流光。他右眼下的红痣在晨曦里艳得像滴血,偏生眉眼凝着终年不化的霜雪。
"昨夜偷饮的梨花酿,倒把脑子浸坏了。"
一见到是他。
萧璟逸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前世姜国城破那日,这人就是用这般讥诮语气说着"陛下既要做千古暴君,何苦留着前朝余孽",而后当着他的面将匕首刺入心口。妄想自杀,以示不屈。
此刻那抹刺目朱砂还好端端缀在瓷白肌肤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皇叔教训的是。"他听见自己嗓音沙哑得可怕,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姜绪衍闻言却蹙起眉,杏眼里掠过惊疑。从前萧璟逸最恨他这般冷言冷语,总爱和他拌嘴几句,怎的今日如此安静?
等一下?既然重生里的话。萧景逸猛地想到,该死,怎么不早点想到。
他猛地冲下床,顾不得身体一阵抗议般的疼痛,直奔银雀宫。
碎金般的阳光突然铺满庭院。萧璟逸踉跄着推开拦路的两人,赤足踩过满地落花狂奔。
乌发被风掀起,清秀的面庞不知何时布满了泪水。
好不容易碰见一位侍女。
萧璟逸按住她的肩膀,张口就问
“我娘呢?”
"娘娘正在佛堂祈祷..."侍女的惊呼被撞碎在朱红廊柱间。
萧璟逸死死攥住垂着翡翠珠帘的檀木门框,望见跪在蒲团上的素色身影蓦然回首,鬓间白玉步摇荡出泠泠清响。
这一重逢,他等了多久?
记不清了,只觉得他心里好苦好苦。
"逸儿?"云妃手中的沉香念珠"哗啦"散落满地。她惊慌起身时广袖扫翻供案前的青铜烛台,蜡泪泼在绣着并蒂莲的裙裾上,瞬间凝成血滴般的红痕。
萧璟逸突然不敢再往前半步。前世母妃被诛杀那夜,凤鸾殿的地砖上也淌着这般猩红的蜡泪。他记得自己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看烛火将那些凝固的蜡油烤成浑浊的泪,就像此刻蜿蜒在母亲裙摆的痕迹。
“娘……” 一声沙哑的嗓音堵在喉间。
"儿臣...做了个噩梦。"他缓缓跪在冰冷地砖上,额头抵住云妃染着檀香味的衣摆。萧景逸极力克制住泪流满面的冲动。
隔着衣料传来的温度灼得眼眶发痛,前世剜心蚀骨的记忆突然翻涌。
云妃颤抖的指尖抚上他眉间褶皱:"没关系,梦都是反哒。"
她身上佩着的镂空银香球轻轻晃动,溢出萧璟逸久违二十年的沉水香。这味道让他想起被囚在暗牢的第三年,姜绪衍隔着铁栏扔进来的香囊,也是这般清苦中带着回甘的气息。
他 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她阿娘,明明答应她要护卫山河的,可他前世却……
大肆屠杀,导致生灵涂炭。
作恶多端,导致他自己落得自刎的下场。
"若儿臣当真变成嗜血暴君..."他盯着母亲绣鞋上沾着的杏花瓣,几乎是无意识的喃喃道,声音很轻:
"阿娘可会亲手了结我?"
佛堂突然灌进穿堂风,惊得长明灯骤暗。云妃捧起他脸颊的掌心温暖柔软,眼底却凝着深宫妇人特有的冷锐:"那便让为娘死在你前面吧。”
"她淡淡的摇摇头,翡翠戒面在昏暗里泛着幽光:"总好过看你沦为恶鬼。"
萧璟逸瞳孔骤然紧缩。前世母妃临终前确实苦口婆心的告诫过他,却终究没能刺入逆子心口。
萧璟逸当时已经被仇恨汒灭了理智。
他跪在地上。
此刻那抹冰凉紧贴的触感如此真实,连地板边缘雕着的缠枝纹都硌得他指尖发麻。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春杏宫。
这天的杏花林格外安静,连往日聒噪的麻雀都栖在枝头打盹。
陆宋淮猎来的野兔在花荫下啃食草叶,红绸带缠住落花堆成的小丘。姜绪衍立在紫藤架下整理被风吹乱的药典,月白衣角沾着碾碎的杏花瓣,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光。见他前来,只抬起杏目看了一眼,边重新低下头去。
暮色染红西边山尖时,萧璟逸倚在杏树干上看宫女们收晾晒的裙衫。她们踮脚够高处衣绳的模样,像极了当年他在城墙上挽弓的身姿。
满林杏花被晚霞镀了层金边,远处农舍升起的炊烟混着花香,把血腥前世的记忆冲淡成一场荒唐大梦。
他突然产生出一个想法。
人间这么好,他为何要让其染满鲜血?
春兮宫。
陆颂淮的惊叫与他不小心打翻药罐的声音同时响起。
萧璟逸一个人在铜镜边坐了小半天。
这才 有些动作。
他在混乱中望见铜镜映出的少年面容,眉间戾气尚未浸入骨髓,上挑的眼尾还残余着母妃遗传的秀气。
他突然低笑出声,震得胸腔都在发抖。
倒有点前世的风采。
上天竟许他在这杏花春深时重活一遭,那浸透史书的血色,或许真能换成佛堂袅袅的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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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修了好几遍,总觉得时间线乱。
现在的萧璟逸十六岁,一切变故皆未发生。
时间线:大概是陆颂淮十四,是跟在他身边的侍卫。
此时北疆还未收复,叶牧遥,官至从二品左卫上将军。(年十八)
乔邈之官至太傅(萧璟逸和萧凛峥之师) (年二十二)
严玉溪远去奉天(官至礼部侍郎),短时间回不来。
在位的皇帝是萧璟逸的父亲萧鹤云(永安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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