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萱院中,灯火如昼。房门前,一个长长的影子来来回回的转着,一有响动就探头望望,生怕错过什么。
脚步声轻响,小满立马冲到来人面前。打量着面如土色的柴萱,以及她身上还披了一件脏兮兮披风。额头一紧,连忙问道:“姑娘,你到底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小满都快担心死了。”
看着脸颊还挂着泪珠的小满,柴萱抬手帮她擦掉,轻幽幽讲道:“小满,我实在太累了,可以明天再说吗?”
“好,那小满扶姑娘进去。”小满迅速抹了把脸,急忙扶住摇摇晃晃道柴萱,将她扶到屋内,扶至床榻边,又轻轻扶她坐下。
小满帮柴萱解下那又大又长的披风,却发现柴萱出门前穿在身上的外衣居然不见了。虽然奇怪,可看着柴萱那失魂落魄的神情,却不敢询问。
“姑娘,真的不先洗洗了吗?”小满盯着柴萱花猫似的脸,小心翼翼问道。
眼神涣散的柴萱有气无力的摇摇头,连话也不想说,直接翻身和衣躺下,闭上双眸。
看着柴萱失落伤心的背影,小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只能将被子拆开给柴萱盖上。“小满就在外面,姑娘若是有事情喊奴婢就行。”
望着那一动不动的背影,小满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出门前还是兴高采烈的样子,怎么这才一天未见,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连一点生气也瞧不见了呢。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
听着关门的声音,柴萱知道小满已经出去。独剩自己的房间,突然空荡荡的。心头的害怕与难过顷刻间涌了上来,惶恐而无措。
柴萱一点点缩紧身子,将自己抱紧在被子里,团在一处。难以停歇的泪滴,不停的滑落在身下的锦被上,瞬间便映湿了一片。心头的寒意还在不停的往出渗,整个人崩溃到瑟瑟发抖。
处在崩溃边缘的柴萱,肩头忽然一紧。一只强有力的臂弯忽然环了上来,将自己紧紧的抱住。于此同时耳畔却传来温语。
“萱儿,对不起。是孤的错,孤不该让你单独一个人出去……”
抱着自己的臂弯越来越紧,那满满的安全感,像敷在柴萱那颗惊慌无措心头的安慰剂,环再心头的寒意也渐渐散去。可眼泪却流的更欢了,似乎所有的无助和害怕全都化成的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萱儿,不要怕,孤这儿。”
面对伤心不已的柴萱,曹丕心就像被什么撕扯着一般。可现在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将柴萱抱的紧紧的,给她带来一点点温暖。可是这样似乎没有什么大的用处,虽然怀里的人儿不再发抖了,可眼泪却还是止不住。
“你是在担心白羽吗?”剑眉忽凝,尽管他不想这样问,可是能让她伤心到这样的,也只能是那个人了。
听到白羽的名字,怀内的人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紧缩的身体慢慢舒展开来。
“魏王,白羽他……他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了,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柴萱哽咽着向身后的人央求,由于抽泣肩头又开始微微发抖。如今,也只有身侧的这个人能够尽最大的人力物力去救白羽了。
“他既是为了救你,孤自然会尽全力救他的,你放心。”哪怕自己心里再不愿,只要她开口。就是再艰难的事情,也一定不会拒绝。
曹丕的爽快答应令柴萱有些吃惊,急急翻身坐起。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前躺着的那个男人,竟不知要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就那么愣愣的望着,嘴角开了又闭,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看着犹豫不决的柴萱,曹丕扬袖翻身坐起,温温一笑,“好了,孤都答应你了,就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修手轻抬,想要为柴萱拭去仍然挂在脸颊处的那滴清泪。触碰未及,却被柴萱下意识的避开了。
“柴萱,多谢魏王。”
柴萱的下意识一拜,虽然是无缝衔接,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却微微抖了一下。
“你放心,孤答应你的事,一定说到做到。”薄唇微启,勾起一道弯月,依旧笑的那么温润酥雅。手臂顺势一扬,翻身坐于榻边。整个动作大方得体,丝毫未见尴尬之处。
“若是他敢用死来害你伤心难过,那他就是深埋黄土,孤也绝饶不了他。看他还敢不敢死给你看。”眸光柔婉,语气含暖,轻轻握住柴萱的手臂将其扶起。
抬眸正视,柴萱痴痴望着那双含笑的清眸,心底的陈冰好似被暖阳烤着一般,开始慢慢融化。
“对了,满宠带回来哥小丫头叫叶儿,说是认识你。孤害怕她和那些贼人是一起的,便将她暂时监禁到他处了。不过,你可认识她?”曹丕缓缓道。
“叶儿,魏王你见过叶儿了,她有没有事?”
她之所以身处险境正是由于叶儿,如今听到了她的消息,算是今日不幸中的一点幸事。一时激动的柴萱竟不自觉的抓住了曹丕的手腕,一脸期盼的看着他,等着回话。
“她没事,既然你这么担心她,孤马上派人接她过来可好。”
看着柴萱那两道微微拧紧的柳眉。额间一舒,曹丕温温笑道。这还是柴萱第一次主动的抓自己的胳膊,那指尖的力度不轻不重,却似扼住了自己的心头。
“奴……”
曹丕手腕一翻,抓在手腕处的玉手瞬间被包于自己一双暖掌中。“不必言谢了,你我之间用不上这个字。”深眸含情,眼角眉梢中都挂着宠溺的笑意。
这一次柴萱没有将手抽出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抽出去。如今她的眼里耳里,所见所闻,无一不是曹丕暖意柔情。便是再冷的心,也得暖的有些融化了吧。
“好了,你都累了一天了,先好好休息。孤明日一早便将她送来,保证你明日一睁眼就能见到她可好。”曹丕温言相慰,淡淡一笑。
“奴婢多……”柴萱的谢字还未出口,却被曹丕一个故作嗔怒的眼神怼了回来。粉唇微抿,无奈轻笑,“多亏魏王相助,日后必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美目滢滢清泪轻蒙宛若水中皎月,浅浅一笑柔美又恬静,像只撩拨心弦的手,直弄的曹丕心神荡漾。
“何必日后,今日亦可~”
发酥的语气缓缓贴近柴萱的脸颊,逗得面前那尚留泪痕脸颊一片绯红。柴萱清眸微转,对上贴近的那对星瞳。可着轻轻的对视,却似在曹丕那蠢蠢欲动的心火上添了把薪柴。只觉得面前的蜜唇,诱人勾魂,不自觉的想贴近。
“魏王可是答应过柴萱的,不可食言啊。”
看着面前越靠越近的俊颜,柴萱并没有趋避。只是幽幽的吐出这句话来,此时的她很坚定的相信曹丕不会撒谎。
柴萱的话令曹丕一滞,瞬间却挂出一抹魅笑。眉梢半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上那双柔唇,却又只是轻轻一触,眨眼间便离开了。
“你好好休息,孤明日再来看你。”
看着还未反应过来的柴萱,曹丕开心的像个得了糖的小朋友,喜滋滋站起身,连门都出的带风。
守在门外的小满,还是第一次看到曹丕如此开心的从长萱院离开。而且今日的柴萱还伤心成那样。难不成这曹丕看到柴萱伤心成哪个更样子,是在幸灾乐祸!那对柴萱也太残了吧!
想到此处,小满不放心的奔回屋内。看到柴萱呆若木鸡的坐在床榻上,微微泛红眼睛以及通红的脸色。心中一紧:看来自己猜的**不离十了,这魏王一定是欺负柴萱了,要不怎么会把她气成这样。
“姑娘,你没事吧!”
小满拿起架子上的毛巾,忧心忡忡朝柴萱走过去,将湿毛巾恭恭敬敬的献上。忽然觉的柴萱有些可怜,才狼狈不堪的回来就受人欺负,搁谁谁也不好受啊。
望望小满递上来的白毛巾,柴萱接到手中,浅浅笑道:“小满,谢谢你。”
注视柴萱脸上的笑意,小满顿时控制不住了。嘴角一背,伤感不已道:“姑娘,如今这里只有两个人,你不必强忍着了。”说着说着,柴萱还未怎样,小满倒先眼泪汪汪了。
“小满,你这是说什么呢?”瞧着热泪盈眶的小满,柴萱是一头雾水。
“姑娘,好歹我也跟着您有几个月了,我看得出来您不喜欢魏王。要不然,您怎么会屡次三番的拒绝呢。”小满越说越伤感,透明的泪珠一滴接一滴的开始往下滚,令柴萱有些措手不及。
“可是,今日您明明是遭了罪回来的,魏王还来欺负您。我知道您一定很难过,就别撑着了,您怎么那么可怜啊……”伤心不已的小满哽咽着抽泣,那泪流满面的伤心程度,完全不亚于方才的柴萱。
没想到自己不停提防的人却这么在乎自己,看着低声哭泣的小满,柴萱只好起身将小满缓缓拉至身旁坐下。本来要用来给自己擦脸的毛巾,也换作帮小满抹泪。
“小满,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魏王他……”眼帘微沉,刚缓过来的脸色又烫了起来,“他没有欺负我。”
柴萱轻轻帮小满擦去脸颊上的泪滴,款款笑道:“而且,我还要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回来叫救兵,恐怕我和白羽都得葬身倒那个林子里。”
“姑娘这是说什么话,小满既然跟了姑娘,姑娘便是小满在这府里唯一的亲人了。小满自然是要对姑娘好啊!”小满摁下柴萱手中的毛巾,扬起手臂一股脑将脸上挂着的泪滴抹了干净。一双似被水洗过的眸子,泛着星星点点的泪光,一张稚嫩的脸上无比真诚。
小满的话深深触动了柴萱的心,眸光一闪,感慨万千的拉过小满的手,“小满,你放心,你既然拿我当亲人,我也会把你当作亲妹妹来看。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好。”
“可是,小满只是奴婢,怎么能当姑娘的妹妹呢。”
小满惶恐不安的抽回双手,深埋下头。在小满看来,能和柴萱论姐妹的只有和柴萱一样身份地位的人。而自己只是一个低等的侍婢,怎么能和柴萱以姐妹相称呢。
看着诚惶诚恐的小满,柴萱再次将她的手握住。
“小满,你听好了。在我这里没有规矩等级,你和我一样平等。我无法左右外人,但是在这长萱院里,你想说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你有你自己的隐私和秘密,也有自己的权利。我只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正真的好朋友,而不是什么主仆,知道吗。”
这些权利可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梦,居然会真的跌到自己身上。柴萱的话就像突然间卸掉了所有压在小满身上的枷锁,轻松的有些异想天开。
小满惊慌失措的跪到柴萱面前,连连摇头,“姑娘,奴婢不、不敢。”
一个“不敢”听得柴萱有些扎心。眉间微紧,柴萱起身将小满拉起来,强令道:“小满,我说的,你做就好。以后不许对我下跪,再无面前也不要奴婢。否则,我就不要你了。”
柴萱的威胁,讲的小满面色纠结,可也只能极其不愿点点头,“奴……小满知道了。”
看着乖巧点头的小满,柴萱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那小满去给姑娘打点水洗洗。”小满瞅着柴萱那有些湿润的脸颊,回道。
“嗯!”
这样折腾了一番,柴萱的心情已然不似方才那般压抑了。可一想到人事不省的不要被抬走的那一刻,就锥心的疼。
只道是”凉月如霜寒天地,忧心何寄生死间;只求上苍怜良善,不引痴心黄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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