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前的吴普虽然生气,可最起码眉眼是展开的。可如今,那五官都快聚集到一起了。花白的胡子眉毛堆在一起,都快瞧不见眼睛了。
虽说沉默是金,可吴普这个样子却搞的白羽心神不宁。
“先生,贵人可是很严重吗。”白羽忐忑不安的问道,生怕吴普突然蹦出一句柴萱不行了。
吴普转眸而视,长吐口气,摇摇头,“恰恰相反。”
白羽云里雾里的看着眉头紧锁的吴普,完全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望着一脸懵的白羽,吴普却捻须一笑,“水中月,镜中花,你说她是死还活。”
吴普此言莫说白羽不懂,他自己亦是有些含糊。依照柴萱的样子,那就应该是死了的。可探过柴萱的脉象,有规则的律动,均匀的呼吸,似乎意识尚存。
可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物,说它是死的,却也是活的。说它是活的,却又喝这个世界的生物完全不同。除了用水中月这样的词语,自己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来解释了。
听着吴普如同羯语般的言辞,白羽莫名的皱皱眉梢。“先生,您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柴萱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很快!”
吴普走之前问过帮柴萱换药的侍女,说柴萱的伤口几乎比一般人恢复的快。如果去除了药物的阻碍,恐怕会好的更快吧。毕竟,水中被打散的月光,是能迅速完好如初的。
听闻此言,白羽心头的巨石总算是放了下来。只要,柴萱能醒过来,那他所做的一切,便都又意义了。
看着白羽如释重负的表情,吴普却深深一笑,“求之不得,又何必相求。罢了,罢了……校尉就此止步吧,后悔有期。”言罢,吴普带着小童离开了。
凝望着吴普远去的背影,以及方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白羽却淡淡一笑。也许,柴萱对自己真的就是水中月,镜中花。可只要望着她好,得不到又如何呢。
“小童,收拾东西,早些洛阳吧!”吴普沉眸言道。
望着若有所思的吴普,小童默默点点头。
*
银月高悬,油灯却未熄。长萱宫内,曹丕依旧守在柴萱的身边。
寒夜渐深,伏在床边的曹丕就那样攥着柴萱冰凉的手久久不愿离开,盯着眼前苍白无色的脸颊,心痛难忍。
“老天,如果真的是你送她来,又要带她回去的话。那我愿意拿我的命来和你做交换,求你,求你让她醒过来。”
曹丕心如刀割的紧紧握着柴萱的手,心中将方才所讲的那番话祈祷了一遍又一遍。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纹丝不动的人儿,生怕错过一点儿她即将苏醒的痕迹。
彻夜难眠……
晓阳倾斜,清辉投进物中,照在柴萱的眼眸之上。
混沌初开,柴萱只觉胸前一阵热流涌过,冲击着她的心脏和大脑。被光线刺激到的柴萱眼帘微微一动,缓缓睁开眼来。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一张疲惫的俊颜慢慢映入眼帘。只见曹丕正枕着一只手伏在榻便,而另一只手还紧紧的牵着自己。
柴萱微微一笑,白唇微启,轻声唤道:“子桓……”
就那样轻轻的地一唤,令曹丕像触电一般的翻身而起。瞧着苏醒过来的柴萱,欣喜若狂。紧紧将柴萱的手贴在脸颊,发现昨夜还冰冷的手此时已经是热乎乎的了。
“萱儿,你怎么样了。我马上去为你找御医!”曹丕紧张不已的望着柴萱,说毕就要起身。
柴萱紧紧攥着曹丕温热的手,满是心疼的看着他那两个熊猫似的眼睛。柔柔一笑,“子桓,我没事”
“萱儿,你怎么那么傻,你为什么不等到我回来。”看着面前已经渐渐红润的小脸,曹丕满是心疼。
柴萱挣扎着坐起身来,虽然力量还没有恢复,可是身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习惯性的扫眼四周,只看到的同样很是激动的兴庆和元瑞,却没有瞧见小满,心中顿时一紧,“小满呢,小满怎么样了?”
“回贵人,她已经没事了,只是得多休息几日了。”兴庆抹掉眼底的泪珠,欣喜的望着柴萱。
“萱儿,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醒不过来,我就要被你吓死了!”曹丕抬手将柴萱揽入怀中,柴萱身上实实在在的温度,总算令自己的心稍微安静了一些。
“吓什么,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柴萱抬眸望着曹丕那又生了胡子的下巴,抬手揪揪那硬糟糟的胡须,悠悠一乐。
瞧着着这一副场景,兴庆和元瑞很识趣的将脑袋一埋,施礼而退。
“那里好了,我看着你哪里也不好!”曹丕弯下脑袋,对着柴萱的脑门轻轻一磕。确信她的额间是有温度的,曹丕这才放心的抬起头来。
趴在曹丕胸口的柴萱,有气无力地望着面前期盼了好久的侧颜,泪目滢滢。“曹子桓,你说要是这一回我真的不在了,你回怎么办啊?”
柴萱的话几乎要让曹丕心痛的难以呼吸了,心疼的环着怀里的人,沉默了好久好久。
“萱儿,若要真的离开。也请平安的离开,好吗!”声线微哑,像携着雨水般的语气轻轻而出。伏在怀里的柴萱,隐隐觉得抱着自己的人在微微的颤抖。
他是在害怕吗?
额间微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自曹丕的脸上滑落,滴在了自己的额间。
“子桓,你在哭吗?”
柴萱缓缓起身,抬眸而望。却见曹丕正哄着眼睛心疼的看着自己,脸颊上还挂着残存的泪痕。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曹丕哭呢。
“萱儿,听我的好吗。离开吧,离开回你的家乡去,这样,这样就……”他真的害怕了,如果真的因为自己自私的爱,让柴萱真的死于非命,那他情愿让她离开自己,走的远远的。
听着曹丕越来越哽咽的声线,柴萱的心比被刀扎的时候还要疼。眼泪顷刻间像断了线珍珠,一颗颗滑落。
抬手抚过那有些沧桑的脸庞,她还从未见过曹丕在自己面前哭成这样过。难道自己这次真的玩儿大了吗,怎么会将他吓成这个样子呢。
“子桓,我真的没事了。你好端端的,怎么要赶我走啊?”柴萱泪眼迷离的望着曹丕。原来都是她想走,可这一次她想留了,怎么曹丕反倒不要她了呢。
“我怎么会赶你走,我是害怕,害怕……”重新将柴萱拥入怀中,曹丕是心如刀割。
他那里希望她走,他恨不能柴萱永远的陪在自己身边。可是,他就算将一切都安排的严严实实,她就能不走了吗。如果,白羽的话是真的呢,自己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吗。
“子桓,我不会有事情的。那边有那么许多人在保着我的小命,他们才不会让我有事呢。”靠在曹丕的肩头,柴萱悠悠言道。
此话也并非是虚,曹攸宁他们那群科学家,还得紧着担心自己的小命儿呢。要是自己挂在这儿,时空可就要乱了。到时候,向宇宙人命谢罪的可就不是自己喽。
“那边……”曹丕心尖儿顿然已经,喉中发涩。
双眸微闭,柴萱环过曹丕的脖颈,将其抱的紧紧的。或许是时候告诉曹丕自己的来历了。
“子桓,你知道吗,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来的那个世界,有自由,有平等,所有人都可以做朋友。无论是天上还是海底,我们都能去。我在家呀,也是小公主,有疼我的爹娘还有哥哥。可是呢,每天要去面对那个导演就有些头疼了……我的那个世界,什么都好。吃的好穿的好,从洛阳到荆州,半日便可去……”
曹丕静静的听着柴萱在耳边的讲述,却忽然感觉肩头有些发凉。双臂环紧,将柴萱的身子紧紧的贴向自己。
“那你想回去吗?”曹丕语气生悲,连抱着柴萱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柴萱浅浅一笑,坠落的泪滴滑过脸颊,渗入嘴角,溢出满满的苦涩。“是啊,那个世界什么都好,却唯独……没有曹子桓啊……”
柔音过耳,酥软的像云,一点点将曹丕惶恐不安的心裹住,心里伤痛也被慢慢抚平。
他多想就这么一直一直的抱着柴萱,不管外面的世界变成如何,他们就一直这样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起。不必担心有人来将他们吵醒,也不用担心有人将他们拆散。
云过天晴空域碧,守得云开见月明;惟愿长相共厮守,不负相思尽此生……
*
不得不说吴普的医术真的太好了,除了帮柴萱醒了过来,小满的伤势也恢复的极好。
柴萱欣喜的瞧着重新生龙活虎站在自己面前的小满,感概万千。可望到小满额前那块难以消除的疤痕,又不由伤感起来。虽然小满特意放了些头发下来,将额前的伤口遮住,但还是可以看到一些。
“小满,害你受苦了,对不起。”柴萱摸摸小满额间的的伤口,心疼不已。
瞧着柴萱那引咎自责的样子,小满却摇摇头,“贵人,这怎么能怪您呢。要怪,就怪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变着法子的要对您下手。”
说到这个问题,柴萱倒是有些奇怪。长信宫的事情闹的这么大,居然没人追问,也没人谈论,竟然就这样子草草了事了,也实在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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