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
楚皇帝七天丧期已到,楚国举行登基大典,楚文胥正式登基为帝。
楚皇帝死了那么久,楚国皇宫中终于第一次又见着了红色,长长的红布铺满了乾坤殿前的数百个台阶,文武百官从乾坤殿中一直到殿外台阶,分站两旁,都是穿着墨黑色的宽袍官府,手上拿着官牌,规规矩矩地躬身等候。
乾坤殿里设着呈放诏书的黄案,殿外设着龙亭和香亭,城楼垛口正中设着金凤台,金凤台前是宣诏台,准备好着金黄色的木雕凤凰和云雕木盘。
奉诏官宣诏官都是一一穿戴整齐神色肃穆,恭候在了两侧。
阿喜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远远地看着乾坤殿前有条不紊的登基大典。
她看着楚文胥穿着绣着腾云金龙的皇袍,从宫门一步步地走向乾坤殿,看着内阁学士穿着朝服恭恭敬敬地从他的手里接过诏书放在黄案之上。楚文胥拿着玉玺盖在了诏书上,再看着诏书被礼部尚书用云盘借着捧出乾坤殿放在龙亭。
鼓乐声并起,仪仗和文武官员跟在楚文胥后头护着诏书一路一跪三叩礼地到了宣诏台。
隔得太远,阿喜听不清那头的声音,但能看着宣诏官在一字一句地宣读诏书仿佛天音一般。
楚文胥高高站在台上,底下的文武百官对着他三跪九叩行着大礼。
阿喜知道,很快,那道诏书就会随着鼓乐和仪仗用黄纸誊写着分送到楚国的各地昭告天下。
从今日起,楚国的楚皇帝就真的易主了。
阿喜的目光远远地那头的男人,即便隔得那么远,可她似乎还是能看到他神情里的坚定,看着他眸中的天下和众生。
一时,都让她看得有些出神了。
朝灵就站在阿喜的身旁,他是楚文胥当太子时候的随侍,说起来其实并没有一官半职,所以如今楚文胥登基,他也无需跟着去登基大典,便是陪着阿喜到了这城墙上来。
朝灵看了远方一样,视线收回来又落到了一旁的阿喜身上,轻笑了一声,“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如今看到主子终于如愿登皇,想起当初刚随着他入了这楚皇宫的时候,一晃、竟然也十年过去了。”
阿喜听着,朝着朝灵看了过去。
说起来,在楚文胥身边,朝灵和狄阳是一直忠心耿耿陪着他的,若是没有他们两,恐怕楚文胥也难以这么快走到如今来。
“还记得十年前,我们刚进皇宫的时候,大皇子将主子带了回来面见先皇,足足在御书房前跪了一天才见到先皇。那时候,我一直觉得楚皇宫实在太大了,但那么大偏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可是谁能想到呢,不过十年时间,当初举朝上下最不看好的九皇子却成了如今的当今圣上。十年了,主子多少次死里逃生隐忍而行,但还好,他还是做到了。”
“他值得。”阿喜神色淡了淡,唇边挂着一丝温煦的笑意,眸子看着远处的男子,有着让人挪不开的光华。“他值得如今得到了一切。”
“是啊。”朝灵笑了起来,声音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皇后也值得。”
“嗯?”阿喜愣了愣,很快又意识到了朝灵话里的意思。
他之前总是戏笑着叫自己小嫂嫂,如今倒还是第一次改了称呼。
皇后?
阿喜笑了起来,她喜欢这个称呼。
他说过会以天下为聘迎娶她,如今,他做到了。
她也说过,会回之以天下,她能够陪着他一步步地走到如今的皇位,也一定会陪着他一步步地走下去。
她,只会嫁给他,他是草民她便是民妇,他是天子她便做他的皇后。
总之,只要那个人是他,就够了。
阿喜想着,笑了起来,终于收回了视线,“走吧。”
“不看了吗?”朝灵跟上了阿喜的步伐。
“不看了,现在的他是天下百姓的,还是等他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时候,再好好看吧。”
登基大典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楚文胥才领着文武百官回到了乾坤殿中。
新皇登基,楚国上下有着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何况楚文胥也明白,即便齐光和楚文信已死,但朝中还是有他们的余孽所在,老三老五一列也并非真的心服于自己。
楚国的朝政,还等着他去匡扶。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件事情,礼部有人也先行提了出来,礼部大人上前,毫不避讳地指着,楚文胥太子之身并未婚娶,如今当上新君,虽然先皇刚刚驾崩,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可一日无主。
为了皇脉子嗣需要丰盈后宫,可破例而为。
后宫虽是女子之地,可前朝后宫一向都连接在一起,家中若是女子亲眷能在后宫之中占据一席之地,对于前朝族脉也是有着不可言说的帮助。
所以乾坤殿里站着的百官,尤其是那些权重之辈,无一不想着能将家中的女子送到后宫之中为自己在前朝更站住几分脚步。
更别提说若是能当上皇后之位,更是让他们的前途不可估量。
不过显然,他们的算盘都是打错了主意。
楚文胥的皇后人选,从来、都只有那一个人。
只是,对于他的选择,朝廷上的百官都是沉默了下来。
其实,对于明国亦或者当初的旧北朝来说,楚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一向潇洒不羁比不得其他皇朝的繁缛规矩,也没有那么多的条条例例边边框框的。
在楚国历代国君的后宫之中,不仅仅只有那些权贵之女,同样有过宫中下人和民间女子,就比如楚文胥的母亲,也是药女出身。
但以这样的身份当上皇后的,却从未有过。
更何况……
楚文胥的话音落着,一阵沉默之后,随着一个文官出了一声不妥,渐渐的,那些反对之声也慢慢地起了来。
“皇上三思啊,这皇后乃后宫之主,母仪天下,可一个民间女子哪里能胜任得了,若只是入宫为妃也就罢了,但这连规矩恐怕都不懂得,便要做后宫之主,掌管后宫之人,哪里使得啊。”
“朕无需她做一宫之主,朕的后宫只需她一人,卿家无需顾虑这些。”
“皇上,那就更使不得啊,皇上乃一国之主,是楚国皇脉的传承,丰盈后宫不止是皇上之责,更是天下之责啊。”
“那朕且问你,既然后宫是为皇脉传承所在,那卿家,你是觉得朕的皇后会无所出呢,还是觉得朕皇后所生之子会夭折于幼呢?先皇妃子众多,便也平白生出楚文信此等忤逆犯上之辈,何来天下责任之说。”
“皇上恕罪,臣万万不敢啊!”
……
楚文胥心中明白得很,那些个文武百官,如此强烈地反对着这件事情,无非便是因为他说过只会迎娶阿喜一人,让她当自己的皇后。
如此一来,那些打着算盘想要通过家中女眷到后宫争宠以致相助前朝的人,自然希望都是会落空了。
他们怎么可能会眼瞧着这样的机会流失,自然都是极力反对着这件事情。
只是楚文胥却也是下定了决心,从在山镇的时候,他从山洞中逃脱出来,差点淹死在暗流之中时,他便早已暗暗下定了决心,今生他非阿喜不娶。
所以即便如今面临着文武百官,他依旧面不改色毫不动容。
但他依旧没有想到,若只有那些藏着私心来反对的官员也就罢了,就连他还是太子之时,便相助于他的太子少傅如今已是御史大夫的方景明却也是站了出来,举着手上的官牌,朝着楚文胥跪了下来。
“皇上,臣亦有异议。”
“御史,连你也反对朕?”
楚文胥眉头皱了起来,方景明的性子他了解,自然不会像其他人一般存着私心,更何况他方家也没有什么适龄的女眷能给送到后宫中来。
但方景明也不算得上是一个不懂变通的老古董,为何会在这件事情上也如此反对。
方景明也不起来,只是直起了几分身子,“皇上,民间女子尚且其次,重要的是,她不但身份卑微不足以母仪天下,而且、还不是楚国人。”
“什么,竟然不是楚人?”
“难不成是明国的?”
……
方景明的话音落了下来,一旁的文武众官都是交头接耳中。
楚文胥微微皱了几分眉头,有些不悦地朝着方景明看了过去,“御史大夫,不知你是否忘了,朕的生母是北朝随嫁而生,有北朝血脉且是药女出生。说起来,御史口中所谓的身份卑微血脉不纯,朕的生母也占了这二条。如今御史以此为异议,难道是说朕、也不配做这个天子吗!”
楚文胥的声音大了几分,语气里头明显带上了几分愠怒。
他不想迁怒于方景明,但是这件事情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已经跟阿喜做过了承诺,他便是一定要做到的。
无论是方景明或是其他人也好,谁都无法阻碍。
但楚文胥终究还是低估了方景明的执拗,他听着楚文胥的怒言,其他人尚且都乖乖噤了声不敢再开口,方景明却是又磕了头来。
“皇上,恕臣直言,皇上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臣……不得愚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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