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盐错何等老到,一眼便看出灵儿和这小子的关系。先来个下马威,好让他日后有个怕惧。
堂堂杜鹃岭孙小姐,怎可被这毛头小子轻易娶了去?徐海妮见爷爷对自己的心上人怒目相向,吓得不轻。
虽说椒盐错是她亲爷爷,毕竟接触不多。一路行来,看这杜鹃岭内等级森严,自成一派,俨然一副土皇帝的模样。
尤其见那阿黄,爷爷随便一个眼色,便让他战战兢兢。方才天啸在大庭广众面前,对他大声辱骂,说不定真惹爷爷生了气。
在这无人管束,一家独大的地头,取了他的性命,那便如何是好?
“爷爷,不许你欺负天啸!”海妮拉着椒盐错的袖子说道。
“你这丫头,真是女生外向,这小子折辱老夫,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早将他丢入五龙潭里喂鱼了。”椒盐错阴沉着脸,没人分得清他倒底是真是假。
“阿爹,天啸也是无心,您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花铁鲁怕女儿脸嫩下不来台,赶紧劝说父亲。
“你懂个屁!今日若不责罚,老夫颜面何在?”椒盐错鹰目微睁,看样子是动了真怒。
瑾萱也吓得不轻,岭内百姓对阿机大人虽然尊敬,但也颇有说辞。万一椒盐错真的翻脸,倒是拿他没有办法。
花铁鲁被骂之后,不敢吭声,虽说他是一寨之主,但在父亲面前哪敢放肆?
急得瑾萱频频朝着陀子到使眼色,可恨那老陀子点了锅旱烟,闭着眼睛恍若未闻。
大厅内一片沉寂,空气仿佛凝固。
“老寨主的玉箫,能不能给我看看?”大伙正愁眉不展,杨天啸忽然说话了。小伙子平日里言语不多,尤其在人多的场合。
“哼!”椒盐错一声轻哼,手一扬,碧玉萧朝天啸飞去。
杨天啸站起身接了几下没接住,亏得老陀子手快,抓住后递到他的手里。
“好箫!”杨天啸轻声赞了一句,凑到唇边吹奏起来。
音清缓润,如歌似诉,仿佛有一女子,行走于湖边的桃林深处。
回眸一笑百花失色,低首凝眉碧水轻流。渡口的垂柳下,一叶扁舟,随波慢摇……
“春来花早,雨过烟波渺。遍地落英惹人恼,扁舟不去可好?前路万水千山,路遥勿忘妾颜。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无边。”椒盐错轻击桌面,和着音律唱道。
余音袅袅,一老一少意犹未尽。
“好!”待二人唱罢,瑾萱和海妮连声叫好。
“哈哈哈哈!小子,方才的曲子是谁写的?”椒盐错一捋颌下长髯,哈哈大笑。
“想起和海妮闲坐在太湖边上的情景,情不自禁就吹了出来。”杨天啸站起身,恭恭敬敬把玉箫送还给椒盐错。
老头子大喜,灵儿没看走眼,这小伙子不错,才思敏捷,信口而作,都能这么感人。
只是儿女气太重,少了豪情。竟然勾起往日俗事,即兴填了“清平乐”作陪。
杨天啸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深山里的土豪,竟然文采出众,才高八斗。自己本是随心而奏,竟被他压着曲调往古韵上走。
琴瑟生来和弦,词曲合该相依。
“你小子不简单,我杜鹃岭添一奇才!”老头子兴奋不已。
“谢老寨主夸奖。”杨天啸真心诚意向椒盐错深鞠一躬。
“天啸,你该改口啦。”老陀子早不说晚不说,偏在这时候插了一嘴。
天啸一愣,驼子到连番朝他使眼色。徐海妮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了他一把,这人才明白过来。连忙站起身冲着椒盐错喊了声爷爷。
“哈哈哈哈!如此良辰美景,老陀子向阿机老弟讨杯酒喝不为过吧?”驼子到哈哈大笑,把烟锅在桌子上一敲说道。
椒盐错也正有此意,看他二人情深意重,一路走来经历过不少苦难,如今也该有个温暖的港湾了。
特别是这小子,竟敢在自己面前拼命护着灵儿,肯定是个疼老婆的主。
虽说瘦弱了一点,应是儿时营养不良的缘故。杜鹃岭富甲一方,大凉山里奇珍异宝众多,还怕补不起来?
驼子到建议,拣日不如撞日,索性趁着人齐,这几日就把婚事办了。
众人一致说好,花铁鲁也无异议。羞得杨天啸小脸通红,倒是徐海妮大方,一把搂过天啸,实实在在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杜鹃岭应有尽有,花铁鲁吩咐阿黄连夜去办。这家伙刚得了老寨主的赏金,又拿了花铁鲁的赏钱,乐得屁颠屁颠,连夜操办去了。
徐海妮拉着杨天啸刚想回房,被父亲一把拉住。花铁鲁要带二人去见见阿荞,明日就要嫁人了,得跟母亲禀报一下。
瑾萱看到二人终成眷属,高兴的同时,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看人家都有了结果,自己的爱情又在何方?
这颗心既已许给天泽,何必又安排海天出现?本打算一个人终老一生,偏偏却再起波澜。
驼子到看着瑾萱,轻轻叹了一口气,背着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无话,第二日刚起身就发现杜鹃岭里张灯结彩,人们忙忙碌碌,争相准备贺礼。
孙小姐要结婚了,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和公主出嫁没什么两样。
新房暂时设在花铁鲁的府内,另在飞樱谷边上选了一块朝阳的山谷。椒盐错亲自设计,嘱咐阿黄监工,择日打建麒麟寨作为孙小姐的新居。
阿黄因祸得福,虽然忙得团团转,心里却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昨日不但免了自己的死罪,还得了老爷和寨主的赏赐。
椒盐错早早喊天啸去了书房,祖孙二人昨日相谈甚欢,继续探讨词曲。
瑾萱一早就来到海妮房里,帮着梳妆打扮。
“新娘子真是个大美人啊。”瑾萱一边帮她修着眉毛,一边赞道。
“姐姐又取笑我了,这天底下,我就没见过比姐姐漂亮的姑娘。”海妮对着镜子,四下打量着一对浓眉,被瑾萱这么一修,还真是好看。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海妮不经意的一句话,到把瑾萱的心思勾了出来。
要说容貌,倒是十分自负,只是听海妮这么一说,忽然想起温雯来。
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若是真如她所说,找到了值得托付的人,倒也罢了。否则,她的一生不光是对不起闹闹和天泽,恐怕连她自己也对不住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瑾萱的沉吟,刚好被海妮从镜子里发现。
“没什么,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姐姐高兴啊。”瑾萱扶了扶海妮头上的发饰。
“瑾萱姐你也要加油啊,我看那位石队长非常不错。”石海天从灾区救出瑾萱,抱着她一路狂奔,跑得满头大汗,神情焦急。刚好海妮和天啸路过,载过他们一程。
也曾听陀淘念叨过瑾萱和石海天之间的事情,海妮真心希望他们能够走到一起。
再美好的往事也都是昨日的烟花,路那么长,不能老纠结在过去的日子里。
瑾萱又何尝不知,她是个不肯欠人情的女子,天泽为她受伤,如今家庭又被拆散。
如果没有该死的地震,没有那块楼板,没有自己的出现,他的家庭肯定一如既往地美满。
往左往右,不管选择哪头,对另一方都是伤害。
“石队长去了多久啦?”瑾萱正在胡思乱想,被徐海妮打断。
“还差两天就一个月了。”瑾萱随口答道。
“哇!还说不想人家,离开的日子都记得这么准!”海妮猛地大吼一声,把瑾萱吓了一跳,手里的梳子“啪嗒”掉在地上,断做两截。
“啊呀呀,岁岁平安,岁岁平安。”瑾萱慌忙俯身捡起,说着吉祥的祝福。
小时候自己打碎东西,吴奶奶就是这么说的。不知什么原因,天大的事情到了吴奶奶那里,就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嘿嘿嘿嘿,心里想了,就去做嘛,有什么难为情的?”海妮不计较这些,鼓动瑾萱早点把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丢开。
“哎,很多事不是自己想做就可以做的。”人的心思就是复杂,要是能有海妮这样的性格,倒也好了。
海妮从镜子里望着瑾萱,忽然站起身来,跑到床边的小柜里,拿出一只酸枝木盒子。
刚转身迈了一步,又缩了回去,从盒子里拿出一只吊坠,跑到瑾萱面前。
“瑾萱姐,这是爷爷早上给我的,是奶奶的佩戴之物,我把它送给你。”海妮手里托着一只玉莲花,色泽温润,雕刻得栩栩如生。
“不不不,老爷子给你的传家之宝,我不能收。”瑾萱赶忙推辞。
“瑾萱姐,没回家之前,我和天啸一直都是孤儿,徐奶奶去世后,更加孤苦伶仃。遇到你之后,我觉得心里特别踏实,就像有了家似的。我喊你姐姐,其实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妈妈。”说到动情处,海妮扑到瑾萱怀里,声泪俱下。这些年的苦楚,一股脑儿全都倒了出来。
“傻妹妹,从来都是苦尽甘来,只要我们不放弃!快别哭了,今天可是你和天啸大喜的日子。”瑾萱搂着海妮,自己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海妮一边哭,一边亲手把玉莲花挂到瑾萱的脖子上,两人相拥着破涕为笑。
就要晌午了,离开席的时间越来越近,瑾萱赶着帮她补妆。
穿了一身新娘服的海妮,光彩照人。
“要是他今天来,你就嫁给他!”海妮突然趴到瑾萱的耳朵上,压着嗓子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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