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招展。
人喊马嘶。
那名吴将立于战车之上,把手里的长矛一挥,山谷里顿时鸦雀无声。
“你这娃娃,阻我兵车何为?”吴将喝道。
“此地已是越国边境,你等才是胡为。”青衫少女面对千百名吴国军士,居然面无惧色。
“啊呀,姑奶奶,就算你功夫再高,也不能跟军队抗衡呀。”瑾萱附在少女体内替她着急。
“姑娘所言极是!尔等侵我边界,意欲何为?”那白衫男子虽然浑身是血,却是器宇轩昂。
“哼!败国何谈边界?”吴将厉声喝道。
他说的也是实情,吴越用兵,勾践早就丧权辱国了。替吴王夫差养了十年的马,前不久才回到越国。
要不是吴王病重,勾践这小子跪在地上,尝了夫差的屎尿,肯定不会放他回国。
勾践真够贱的,怎么起了这个名字?
按照吴相伍子胥的意思,早就把他的头颅砍下,悬于吴都之门,诏告天下了。
还留他养马作甚?
须知,杀蛇不死,反受其害。
“哼!你们一大帮人,追他干嘛?”青衫少女用绿竹棒指着白袍男子问道。
“你个娃娃,他是潜入吴国的奸细,我等奉相国将令,拿他回去,赶紧让开!不然连你一块抓了!”吴将把手里的长矛一挥说道。
“喂!你是何人,为何跑到吴国去做奸细?”青衫少女没理吴将,转身问白袍男子。
显然,她对奸细这种职业没有好感,瞪着一双大眼睛,怒目直视白袍男子。
瑾萱看在眼里,又是好笑又是担心。她一个女娃娃,管这些闲事干嘛?
就凭她单身一人,能阻拦铁马金钩的吴国军队?
彼时吴越交兵,越国虽然败了,可是越王勾践一直图谋复国,表面上对夫差臣服,实际上恨不得生吞了吴王。
夫差放他归国后,这人成天睡在柴火堆上,任凭荆棘刺得自己体无完肤。
还在柴门上挂了一只猪的尿泡,每天早上起来,伸着舌头舔上一口。
真没想到,勾践老伙计竟有这种特殊的爱好,放到今天,必定是一位特立独行,很有个人魅力的人。
哎?勾践?怎么这么耳熟?对了,玄姬临终前说过,那个孩子的名字就叫勾践。
不会吧?勾践是越国人,越王允常之子,怎么会是玄姬生的呢?
玄姬的孩子是和吴国公子庆忌所生,怎么扯到越国去了?难道越王允常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这也不对呀?那越王妃又不是玄姬,据史书记载,她可是个非常贤惠的女人,怎么会和庆忌扯到一起?
瑾萱顿时迷糊起来,脑子里翻江倒海,就是想不出所以然来。
算了算了,这些二千五百年前的老事,谁能说得清楚?
“姑娘,你还是快点逃吧。吴人蛮横,涂炭我越国生灵。他们说谁是奸细,那也百口莫辩。这些年来,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你还是赶紧逃吧!”白袍男子捂着小腹,满手鲜血淋漓,估计那里受伤不浅。
“你说你不是奸细?”少女问道。
“当然不是奸细啦!我只是个普通的越国商人!”白袍男子卯足了劲说道。
“你敢对天发誓吗?”青衫少女的架势,仿佛是天地主宰,公正无比的法官。
吴将在战车之上看着两人斗嘴,把长矛往车辕上一搁,两手环抱在胸前,满脸的胡子被晚风一吹,神气活现。
军士们也都被少女的神态,逗得笑了起来。
“你不敢吗?”少女见白袍男子不说话,又追问了一句。
“有何不敢?老天在上,后土在下,我乃越国商人!啊呀,姑奶奶,你还是快逃吧,他们会杀了你的!”白袍男子的血越流越多,连鞋子也被染成了红色。
“好!”青衫少女柳眉一竖,把绿竹杆往肩膀上一扛,转头对着吴军说道:“你们回去吧,他不是奸细!”
她的话刚一出口,瑾萱笑得差点喷饭。这孩子也太逗了吧,黑压压一大群吴军,你把竹棒一抡,就让人家退兵?
这可不是过家家玩,这是在打仗!
吴国的兵士们被她逗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哪里来的娃娃,细皮嫩肉的,回家喝奶去吧!”吴将仰天狂笑,打了一辈子的仗,还没见过这么幽默的娃娃。
“哼!你们不走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青衫少女把绿竹棒往地上一戳,指着狂笑不止的吴军说道。
“姑娘!别管了你,快回家,啊,妈妈等你回家吃饭呢!”白袍男子就差跪下来求她了,年纪轻轻要珍惜生命。
虽然自己逃不掉,也不能让他们伤害越国子民。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越国除了荒芜的土地,其他什么都没啦。老百姓是兴国之本,保护一个是一个,不能矗在这里枉死。
“好!你比他们好!看在你喊我姑娘的份上,我来帮你赶走他们。”青衫少女瞪着一双大眼睛说道。
“娃娃!天色已晚,回家玩去,本将军执行完公务,还得回家吃饭呢!让开!”吴将握着长矛大声喝道。
“呸,让你欺负我们!”青衫少女一声娇喝,手中绿竹棒一扬,朝吴国军阵中杀去。
“喂!”白袍男子一把没抓得住,急得大喊一声,腹部的血流得更多了。
吴军还在哈哈大笑,就见青衫少女如入无人之境,手中竹棒行云流水一般,打得军士们哭爹叫妈。
一千多人的军阵,竟被一个拿着竹竿的女娃娃打得东倒西歪。
“杀!”吴将看情势不妙,此女太过妖孽,手中长矛一挥,跳下战车,朝青衫少女杀去。
白袍男子躺在地上看得呆了。
活了二十多年,何曾见过如此威猛的女子?还是一个孩子,竟然在千军万马中如履平地。
“啪啪啪啪”“啊啊啊啊啊”竹棒上下翻飞,军士们惨叫连连。吴钩长矛丢了一地,战车也倒了十几辆。
“撤!”吴将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不撤的话,这女娃娃要下杀手了。
“哼!再不滚蛋的话,小心本姑娘杀了你们。”声音虽轻,却震得吴国军士们耳朵生疼。
“跑呀!”“妖孽呀!”“没命啦!”一千多将士哭爹叫妈,抱头鼠窜而去。
一根青竹棒,独挡百万兵!
天下奇女子!
“姑娘真神人也!”白袍男子从地上硬撑着爬起身,冲着姑娘深深一揖。
“哼!你走吧!”青衫少女把头发一甩说道。
“天色渐晚,你让我走到哪里去是好?”白袍男子显然伤重,咬着牙捂着伤口说道。
“嗯,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少女问道。
“被那吴将所伤。”白袍男子回答。
“废话,我是问你被什么兵器伤的。”青衫少女不耐烦地说道。
羊儿还在竹林里呢,天黑了它们要害怕的。
“就是那吴将手中的长矛。”白衣男子指指远处溃逃的吴军说道。
“嗖”还没等他说完,青衫少女奔着吴兵追了过去,象一道绿色的闪电。
远远望去,就见吴军阵中如翻江倒海一般,没多久,绿色的闪电疾驰而回,手里多了一把长矛。
“姑,姑娘,你要干嘛?”白袍男子惊慌失措地说道。
“给你疗伤呀,笨蛋!”青衫少女一声轻斥,如出谷黄莺,整片竹林都欢笑起来。
“这,这如何疗伤?”白袍男子不明所以,从没见过拿着长矛给人疗伤的,难道她要再刺他一下不成?
就见那少女用长矛挑了一片竹叶,双足在大青石上一点,身子象出林的乳燕,接连几下闪跃,窜到那条细长的瀑布下面。
看不清她弄了些什么东西,反正用长矛在瀑布里捣了几捣,又飞身跃回。
“把这个吃了!”青衫少女把长矛的尖尖伸到白袍男子的嘴边。
“啊?你,你要我吃这个?”白袍男子指指矛尖上的青苔问道。
“是啊!吃了伤就好了呀。”青衫少女一脸纯真的表情,让人不忍心拒绝。
罢了,且听她一回。
白袍男子一横心,闭着眼睛把矛尖上的青苔塞进嘴巴,没敢咀嚼,直接吞了下去。
“谁让你吞下去的呀?笨蛋!”青衫少女柳眉一竖,她可没时间在这里耗着,还得带羊儿回家呢。
“啊?不是你让我吃掉的吗?”白袍男子惊讶得两只眼睛都绿了。
“真笨!”少女斥责一声,转身又去瀑布边上,采了一坨青苔回来,还是挑在矛尖上,伸到白袍男子的嘴边。
这次白袍男子不敢轻易吃了,伸手接过青苔,拿在手里,眼睛望着青衫少女。
“哎呀!怎么这么笨呢?你把它嚼烂了敷在伤口上呀!”青衫少女两只脚一跺,挥着一只手喊道。
白袍男子彻底服了,感情这位姑娘以为别人都知道她的心意。她都不说,别人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愣着干嘛呀?你是不是想吃我的小羊?”青衫少女没来由的话,让白袍男子满头雾水。
明明在谈疗伤,她怎么扯到羊儿身上了?实在吃不消,这孩子玩不起。
“姑娘,在下伤在腹部,能否请姑娘暂时回避一下。”白袍男子指指远处说道。
“真烦!”青衫少女原地一蹦,转过身去,不看那白袍男子。
男子咬着牙,撕裂白衫,下腹部一条伤口,长约一尺,伤口往外翻着,皮肉都露了出来,鲜血哗啦哗啦还在往外面飙。
说也奇怪,嚼烂的青苔敷上去之后,伤口上一片清凉,外卷的皮肉居然迅速地愈合起来,鲜血也一下子止住。
真是神人,白袍男子没想到在深山之中遇到这么神奇的女孩。
双手抱拳,深深一拱问道:“在下范蠡,请教姑娘芳名。”
隔了半天没人答应,范蠡抬头一看,身边哪有青衫少女的影子?
只听到满山遍野的翠竹,哗哗哗地欢笑,一缕夕阳投入竹林,世界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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