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
明月。
绿竹林。
白衫男子背靠大青石盘膝而坐。面前放了一只小布袋,袋子口已经松开,里面有两张面饼和半块牛肉。
“真是个古怪精灵的女娃娃。”范蠡笑着摇摇头,从布袋里拿出一张饼,慢慢吃了起来。
“味道不错,不知是谁烙的。”范蠡用手掬了一捧清泉,山水甘冽,就着饼吃,简直是天底下最难得的美味。
一转眼间的工夫,青山少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没来得及打听她的芳名住所,只留下一袋干粮,淡淡的幽香弥散在竹林深处。
这是个奇怪的女子,剑击之术盖世无双。范蠡跟随越王勾践,久经战阵,从没见过如此势不可挡的兵将,何况对方只是个未成年的女娃娃。
此女若能为我所用,破吴之战必定成功。
只可惜青衫少女行踪不定,来不及把复国的计划告诉她。看她年纪轻轻,想必就住在这莫干山中。
来日方长,慢慢找她倒也不迟。
越王回国后,卧薪藏胆,励精图治。范蠡刚从吴国回来,探听到确切的消息,要回去告知勾践。
谁料想途中被吴人识破,引兵追杀至此。要不是青衫少女出手相助,必死无疑。
吴王夫差即将带着重兵北上,和天下诸侯在黄池会盟。对越国来说,正是灭吴的大好时机。
吴国军士在伍子胥的训练之下,加上连年征战,实力非同小可。越国虽有死士,要在实力上和吴国一较高下,还差了好几个档次。
“哎,如果我越国兵士,练得那少女的本事,以一当百,百而当千的话,破吴还会有什么难度?”范蠡望着天上的明月,突然想道。
对!找到青衫少女,请她训练越师!
范蠡不愧是个实干家,短短十年,战后破落至极的越国,被他和文种二人,治理得井井有条。
眼下越国的实力,绝非当年夫椒之战时可比。
“大王在上,范蠡必定找到那青衫女娃,训练出以百当万的虎狼之师!”白衫男子狠狠咬了一口牛肉,拿起地上的布袋,估摸着青衫少女离开的方向,乘着月色沿途找去。
初夏的夜晚,月光格外清朗。微风拂过竹林,叶儿沙沙,虫鸣声此起彼伏。
约莫走了五六里,山坳处的竹林里透出一丝光亮。估计那女娃的家,应该离此不远,否则她放羊没必要跑到山上。
范蠡加快速度,急匆匆往光亮处赶去。此处竹林茂密,枝干粗壮。凑着月光一看,竹林里绑了一只白布做的软床,和如今的吊床一样的原理。
软床边上摆了一副桌椅,桌子上放了套紫陶茶具。估计是她爷爷或者父亲的用具,这么小的女娃,不会喜欢茶叶的苦。
穿过竹林,有一座茅屋,灯光便是从茅屋里透出来的。屋子的四周,用竹竿插成一圈篱笆。篱笆上长满了绿色的叶子,月色太暗,看不清是什么植物。
只依稀望见一朵朵白色的小花攀附其上,估计是蔷薇或者月季之类。
“请问,有人吗?”范蠡驱步向前,站在竹篱笆的口子上问道。
“哼!就知道你会来!”屋内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略显稚嫩。
“哈哈,还真是姑娘的雅居,范蠡路过,想叨扰点茶水。”范蠡拱手弓腰,深深一揖说道。
“你既要喝,桌上自取便是。”清脆的声音说道。
“实在三生有幸,原来姑娘早就煮好茶水,算定范蠡要来。”范蠡也不客气,径自走进竹林,坐下来自斟自饮。
茶汤香浓,温度刚刚好,看来自己的行踪,青衫女娃了如指掌,真是世外高人。
白袍男子一个人在竹林里坐了好久,那姑娘也不出来。屋里的灯光亮着,不知在做些什么。
“承蒙姑娘相救,又赐食物和茶水于我,范蠡斗胆,请问姑娘芳名,能否见教?”范蠡在竹林里站起身,恭恭敬敬施了个礼问道。
“你这人真是啰嗦,救便救了,追来干嘛?”少女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真是个捉摸不透的女娃,明明早就算好自己会来,还特地煮了茶水相迎。怎么立马又变了颜色,前后判若两人。
范蠡自忖,不说是玉树临风,也算相貌堂堂,为何这青衫女娃一直不待见自己?
难道这女娃情窦未开,仍是混沌一片?
既然如此,何不直言相告?或许还能劝她出山,为国家做点事情。
“请姑娘见谅,范蠡此来,是想请姑娘出山,训练我越国剑士,已报君恩。”想到此,范蠡站直身子,朗声说道。
“哼!这还像话!要是再敢藏头缩尾,小心本姑娘的竹棒!”清脆的话音未落,眼前白影一闪,那女娃俏生生的站在院中。
“咦?姑娘?”范蠡吃了一惊,明明是青衫少女,怎么变成了白衣女娃?
“我知道你想什么。”女娃一脸天真的模样,倒是心直口快。
“那就请姑娘猜猜,范蠡此刻脑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范蠡一本正经地问道。
“哪还用猜?你想我的衣服怎么变了,还想让我去训练你们的军士。”白衣少女轻轻抓过一缕发梢,仰头说道。
皎洁的月光洒在女娃的脸上,姣好的颜容,象一座白玉雕成的观音。
“姑娘真神人也,范蠡佩服。”白衣男子深施一礼说道。
“咯咯咯咯!傻子也猜得出来呀,不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吗?”女娃看到范蠡的傻样,笑得前仰后合。
范蠡也跟着讪笑几声。这孩子真顽皮。
“好吧!明天我跟老白说一声,就跟你去!”白衫少女把辫子往脑后一甩,蹦蹦跳跳进屋而去。
“啊?姑娘是答应在下了吗?”范蠡莫名其妙,本来以为要大费口舌,才能说得动她,随自己去会稽的。没想到还没开口,她便答应了。
茅屋里的灯光熄灭,再没有任何声音,估计那姑娘已经睡了。范蠡笑着摇摇头,走回到桌椅旁喝了会茶,躺到吊床上睡了。
“啾啾啾~”一声清脆的鸟鸣。
“啪!”“起来啦!”青衫少女一声大喊,差点把范蠡从吊床上惊得掉下来。
睁眼一看,已经天色大亮,初夏的阳光透入竹林,金灿灿的格外好看。
青衫少女的绿竹棒搭在吊床上,刚才那一下就是她打的。
“啊,姑娘,范蠡失礼了。”赶忙从吊床上下来,拱手对着姑娘深施一礼。
“你这人啥都好,就是礼节太多。”青衫女孩用绿竹棍敲打着竹子说道。
“承蒙姑娘美意,留范蠡过宿,在下感激不尽,相救之恩岂敢忘怀?”范蠡说道。
“去去去,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去了。”青衫少女身子一转,一股动人的幽香侵入范蠡的鼻孔。
真是空谷幽兰,清纯醉人。
“好好好,范蠡再也不敢多礼了,如此请姑娘恕罪。”范蠡刚搭了个手,忽然想到眼前的姑娘不喜礼节,连忙起身说道。
“算了啦,即使你不喊我,我也要去的。”青衫少女说道。
什么?不请自去?真有这样的好事?到底是什么原因?
范蠡大吃一惊,这女孩的举动,老让人摸不着头脑。
附在女娃体内的瑾萱也不明所以,总之这青衫少女变化莫测。
“羊儿!你们听着,白天就在这里吃草,晚上自己回家,我要去越城了,不赔你们玩了。”青衫少女一本正经地跟几只小羊羔说道。
范蠡在旁边看着,心中暗暗好笑,又不敢笑出声来,怕她生气。
“走吧!”青衫女孩跟羊羔道别后,拿着绿竹棒蹦蹦跳跳往山上走去。
都是昨日走过的老路,不一会到了放羊的山坡。
“咻~”青衫少女撅起嘴唇,发出一声清脆高亢的长啸:“老白!你快来!我要走啦!”
清脆的声音响彻山谷,在群山之中回转,煞是好听。
“啊哦~啊哦~”猿啼不止,就看到远处的树林左右晃动,一道白光快似闪电,朝这里疾驰而来。
“老白,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你自己玩吧,晚上你可以睡在我家,顺便和小羊玩哦。”青衫少女仰起头,望着白猿说道。
白猿两只手抱在胸前,别过头去不看女孩。
“哎哟,还生气啦?真是个小气鬼!”青衫女孩忽然跳到白猿眼脸底下,冲着老白做了个鬼脸。
白猿又把脑袋扭到另一边,就是不理她。
范蠡和瑾萱都在暗笑,这孩子和眼前的白猿真是一对。估计平日里天天见面,突然要好一阵子看不到对方,心里有些不舍。
“好啦好啦,我把我昨天刚刚悟出来的剑法告诉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青衫少女的口气近似于哀求。
那白猿起初不理,后来听说有新悟出来的剑法,立马变了张脸。
“那你看好哦!”青衫少女双足一顿,跳到离白猿七八米开外的山石上。
两脚不丁不八,随意一站,手里的绿竹棒轻轻挥舞,毫无章法。白猿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难道这就是她昨日悟出来的剑法?
“微而易,幽而深。开门闭户,阴衰阳兴。实精神,示安仪。见之似好妇,夺之如惧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脱兔。追形逐影,光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
范蠡正望着白猿发呆,忽然听到青衫少女朱唇轻启,娇声念道。
又是这七十字的口诀,白胡子老爷爷早就告诉过瑾萱了。
范蠡博闻强记,少女念过一遍,他就记得牢了。不懂没关系,先记住了,回家再好好参悟。
“走吧!还愣着干嘛?”青衫少女回头冲着范蠡招手。
云儿悠悠。
风儿柔柔。
青衫白袍渐行渐远,消失在蓝天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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