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汗颜,暗自内疚当初不该贪玩,师傅同我讲起的时候,也只是当做热闹来听,并未放在心上,所以一知半解。今日若不是猛然警醒,差点误了大事。
“我只是听我师父提起过,自己对于蛊毒涉猎不深。我师父曾经周游天下,搜罗了不少药方,对于各种奇门毒术都有研究。我倒是可以给师父修书一封,请她帮忙看看有没有良方。”
狂石与凉辞对视一眼,道:“可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扬州城距离金陵山水迢迢,怕是等不及了。你可有其他方法避开那蛊虫?”
我微皱了眉头,仔细在记忆里搜索关于此种蛊毒的讯息,沉吟半晌。
凉辞,狂石与那黑衣人皆满怀希翼地望着我。
我无奈地说:“办法倒是也有一个,只是有些冒险。我这里有一种避毒药粉,味道几不可闻,但是一般的毒虫都极畏惧这种气味,不愿靠近。若是避开其他人耳目,单独携带着进入万蛊池,可以保一时周全,瞒天过海。但若是遇到比较厉害的蛊虫就没有什么效果了。”
这个办法的确不是周全之法,实属无奈之举,带着不少侥幸。因此凉辞与狂石一时都有些举棋不定,犹豫着不说话。
那易容后的蒙面人,冲着凉辞与狂石拱手道:“不入虎穴 焉得虎子,我们已经制定好了全盘计划,环环相扣,冒这点险算什么?多少刀山火海我们还不是一样安然无恙地闯过来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还请主子放心,我等必然不辱使命!”
凉辞微微叹气道:“火麟,若是形势不妙,全身而退就是,我们还可以重新谋划。”
那被叫做火麟的蒙面人恭敬道:“我等自当谨慎行事,只是那蛊毒解药之事就拜托十一小姐费心了。”
我对着那汉子微微一笑,点头道:“我自当尽力。”
他磊落地向我拱手一揖,便躬身退了下去。
狂石幽幽叹息一声道:“他们这是已经做好了中蛊的准备了,都是铁骨铮铮的忠心汉子。青婳小姐可莫辜负了他们的托付才是。”
我方才明白过来那汉子话中的含义,不由肃然起敬。世间能有几人能够如此慷慨从容地面对这不可知的危险,为了大义,甘愿以身犯险。
同时,我也感到双肩沉甸甸的。即便师父无数次教导我,身怀仁术,仁心,以济世救人为己任。但是,第一次在后山见到那身中蛊毒的黑衣人,并且明知后患无穷时,自己并未放在心上,生出解救他们的想法。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是被胁迫的。
配制出那蛊毒的解药,我志在必得。
“为了我苏家之事,竟然这般劳师动众,如若他们有何闪失,我难辞其咎,纵然呕心沥血,我也自当寻出解蛊之方。”我自责地说。
“你苏家之事与我等何干?你想太多了,我们只是觉得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祸国殃民的阴谋,所以才铤而走险,追查下去。”狂石不阴不阳地讽刺道:“只是你苏家倒霉,被那些贼人盯住了而已。”
我自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虽然是在挖苦我,其实却是在安慰,因此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不知,他对于我的敌意究竟来自何处。为何初次见面就这般毒舌。
“只是不知道我对玥儿和六姨娘的怀疑是否准确,可莫竹篮打水就好。”
狂石靠在椅背上,端起面前的茶水浅酌一口,沉声道:“基本的情况凉......凉辞已经同我讲述过了,凉......凉辞也派人去调查了玥儿和六姨娘的身世,有了新的发现。”
我立即有了兴趣,支起耳朵,探身问道:“什么发现?”
“那玥儿的户籍是真的,但是身份是假的,由此可以肯定,你的推断是正确的,她同那些黑衣人必然有关系。”狂石斩钉截铁地道。
果真如此,我暗暗吁了一口气:“那六姨娘呢?”
“至于六姨娘,巴蜀距离扬州太远,来回要月余时间,过去调查委实不是明智之举。但是,我在调查三姨娘身世的时候,有了意外的发现。”
凉辞淡淡地说道,不紧不慢,故意卖了个关子,饶是当着他的上司,依然一脸的傲气,并无一分谦卑恭顺的样子。
“三姨娘身世?调查她的身世做什么?与此事有什么联系么?”我疑惑地问道。
“凡是与案情有关的人,我全部做了调查,包括你府里的所有姨娘,我绝不允许有一条漏网之鱼。”
站在一个捕快的角度来讲,他这样做的确无可厚非。我深陷其中,看人看事都难免感情用事,难以发现其中的可疑之处。
“那究竟有什么发现?”我迫不及待地追问。
“三姨娘亲生父亲在她很小时早逝,她与母亲和小自己三岁的妹妹相依为命。
在她十岁时,她母亲实在无力抚养她们姐妹二人,将她送给了邻家做童养媳。带着小女儿改嫁到了巴蜀。并且许多年里从未回过扬州,对她不闻不问。
邻居对三姨娘自然颇多苛待,并且在得知她伤寒过后患了心疾,难以痊愈的时候,觉得不能传宗接代,是个累赘,就将她赶出了家门。幸好得到苏老爷收留垂青,从贴身婢女提了姨娘。”
关于三姨娘之事,我的确知之甚少。府里人对于去世的人都颇多忌讳,不愿背后闲议是非。所以对于三姨娘的身世,我这是第一次听说。仔细消化完这些信息,我终于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你是说,三姨娘其实还有一个妹妹远在巴蜀?”
凉辞赞赏地看了我一眼,点头道:“正是!当年三姨娘死得不明不白,府里人对此置之不理,没有一人为她洗冤。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六姨娘就是三姨娘那位失散了许多年的妹妹。为了报姐姐的仇,所以联合了外人,谋害苏家?”
凉辞的推断十分大胆,我最初有些惊愕,觉得匪夷所思。但是仔细揣摩下来,倒是果真有几分道理,
“难道她故意制造紫藤小筑闹鬼的传闻,其实原本只是为了不愿意让外人进入紫藤小筑,打扰三姨娘的安息?这样一来,紫藤花架下的手脚也能够解释得合情合理了。那紫藤花是三姨娘在世时,亲手所种,那是她的一个念想。”
凉辞点点头:“不仅如此,可能紫藤小筑紧邻街道,围墙外又是一个死胡同,人迹罕至,那里是她平时与黑衣人联系的一个据点,所以不希望被外人进入,才挖空心思制造恐慌,逼迫你们搬离。”
“所以,在青茵神智不清的时候,她主动请缨,请来了奕阳真人联合她做戏,故意虚构出了女鬼复仇的故事,耸人听闻。还借机想加害于我,一箭双雕。
她没有料想到,我与小样儿联合使诈,破了奕阳真人的障眼法。而奕阳真人为了保住饭碗,向我们套近乎,认了小样儿做师叔,更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小样儿不过略使小技,竟然令府里众人刮目相看,而青茵的病情府里大夫束手无策,却在女鬼被小样儿收服以后明显好转。
假假真真,她自己也怀疑起女鬼的存在来,所以不惜冒着风险,去祠堂里偷偷揭开封印。
这件事情,我还奇怪了好久,以为那人好不容易造出的声势,为何不再利用,偃旗息鼓了呢。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狂石亦说道:“万事都有因果,破案讲究动机。正是因为她对你们苏家这样刻骨铭心的恨意,才会狠下心来这般作为,并且能够潜伏十几年之久。”
我这才猛然间想起,那一寸红可不就是蜀中唐门之毒,六姨娘在蜀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机缘巧合,会使毒也并不稀奇。
而且但凡蜀中土生土长的人,口音都比较难以改变,而六姨娘一口扬州话,说得流利地道,应该就是因为,她原本故乡便是在扬州城!
如此一思索,我便有些迫不及待,几乎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揭穿她的本来面目。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去做?我的计划是否可行,狂石大人?”我问道,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毕竟人家为了我苏家奔波劳累,的确辛苦。
狂石偷偷看了凉辞一眼,两人目光对视,凉辞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我感觉他们的眼神里在传递一种我看不懂的暗号。
我打量了一眼凉辞,又回过头看看狂石妖孽的脸,心里暗暗嘀咕:看他们这样眉来眼去的,凉辞并没有一丝半分做人下属的自觉。而且狂石好像有点畏惧凉辞的意思,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凉辞的方向,揣摩他的脸色,难道......
他们两人有见不得人的私 情?
我立即被自己的龌龊想法吓了一跳,在心里接连呸了两声,脸上感觉一热。
狂石被我揣度的目光看得发毛,伸手不自在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道:“如今既不能打草惊蛇,使幕后之人有了警觉,断了线索,又不能按兵不动,听之任之。每一步必须精打细算,不能有任何差池。
我同意你和凉辞的计划,以下毒谋害你母亲的罪名囚禁六姨娘,打乱敌人的部署。
玥儿必然会与府外通风报信,火麟密切监视玥儿的行踪,顺藤摸瓜,找出与她联络接洽之人,易容打入贼人巢穴。
若是能够顺利潜入,安插几个卧底,玥儿和六姨娘也就没有什么价值,揭发了她们的身份,严刑逼供,套取有用线索,也还你们苏家一个安生。若是事情进行得不顺利,那也只能暂时留着她们在府里,再行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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