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如今这也算是最为稳妥的办法,最起码能够留下一条退路,万一有什么差错,还不至于断了线索。
“那些贼人在我父亲生意上安插了不少人手,虽然身份是假的,但是户籍确实是户部衙门颁发,并非伪造。如果从那些人的户籍着手,总是会有蛛丝马迹可循,肯定能够查找出他们在朝廷里安排的内奸,这样抓捕起来是不是会比较容易一些?”我大着胆子提出自己的观点,觉得从府里入手,可能查找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狂生第一次用正眼打量了我一眼,耐心的解释道:“此案牵扯甚广,绝非一朝一夕便可以调查个清楚明白的,心急不得。
我已经请苏老爷将那些贼人的名单整理了一下,这个将专门由户部抽调可信之人进行暗查,一旦查出经手之人,便将他所经手的全部户籍进行逐个筛选,统计一个名单。
但是这调查唯恐走漏了风声,引起贼人警觉,狗急跳墙。绝对不能明察,只能暗访,进度必然不会太快。
而且,也有这样一种可能,贼人里面只有一小部分人,是伪造了户籍,那么,单一地从户部入手,非但容易打草惊蛇,还会有漏网之鱼,
不如先从你府上下手,想办法混进他们内部,可以探听到更精准的消息,我们双管齐下,两方面同时调查。
而且府里的目标小,不易引起贼人警觉,我们必须当先进行。擒贼擒王,到时候树倒猢狲散,瓦解起来比较简单一些。”
狂石一席话,分析得头头是道,相较之下,我的想法的确是有些幼稚了。
“是我班门弄斧,想得过于简单了。那些贼人狠辣,深不可测。我想问狂石大人,您总共带了多少人马来扬州?”我不放心地问道。
“六个”狂石不知从哪里翻出几粒花生米,丢进嘴里,一脸惬意,漫不经心地答道。
“什么?!六个?!”我一惊而起:“我总算知道,您这‘狂石’的‘狂’字从何而来了。六个人?对付那些贼人,比作蚍蜉撼树都是抬举了。”
我心里很是不忿,枉我这般殚精竭虑地布置这一切,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他竟然用六个人来敷衍我。到时候,他捉几个贼人回京请功领赏,拍拍屁股走人了,惹怒了那些黑衣人,将我们苏家一锅端了,不费吹灰之力。
“兵在于精而不在于多,我带一群的酒囊饭袋过来有什么用?我是捕快,查案破案那是我的正经差事,其他的不归我管。”狂石终于将他张狂的一面显现出来,鼻孔几乎朝天,气得我牙关紧咬,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凉辞扯扯我的衣袖,示意我稍安勿躁,安静地坐下来说话。
我气哼哼地道:“没有兵将,那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纵然我们能调查个水落石出又有什么用,到时候可能都出不了扬州城,就被人家杀人灭口了!”
凉辞看着我炸刺的样子,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玄铁所铸的令牌,递给我:“看看,这是什么?”
我疑惑地接过来,沉甸甸的,古朴光滑,尚带着他的体温。拿着反复打量,正面有一个大大的“安”字,背面雕刻有麒麟踏祥云图案,那麒麟怒目圆瞪,獠牙参差,一股凶猛威严之气。
我知道绝对不是寻常物件,疑惑地问:“这是什么?你的衙门腰牌?”
凉辞噗嗤一笑:“腰牌?这可是长安王朝的兵符,整个扬州城,江南,乃至长安王朝的兵将都可以听任差遣。
如今衙门里的人牵扯太多,已经不足以信了,若想抓捕那些贼人,只能从军营调兵。所以狂石大人来此,并未带一兵一卒,只跟随了几位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为了避免太过张扬,走漏了风声。如今,你可安心了?”
我赧然一笑,为自己的冲动鲁莽感到不好意思,又不愿意跟那位傲慢的妖孽低头道歉。掂了掂手里的令牌,愈加疑惑地盯着凉辞,问道:“你究竟什么身份?”
凉辞薄唇微勾,不答反问:“你以为我是什么身份?”
我思忖半晌道:“这玄铁令牌非同小可,纵然我孤陋寡闻,也知道它的重要性。若是被野心人士得了去,岂不天下大乱?皇上怎么会将他交给一个小小的捕快?”
凉辞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莫名的黯然,虽然一闪而过,但是仍然被我眼尖地捕捉在眼里。他低垂着眸子,浓密的睫毛形成一片阴影,遮掩了眼睛里的光彩,我看不懂他的心思。
他似是极随意地道:“那是因为皇上手里有一块金龙令,麒麟令牌见到金龙令也就废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原来如此,我又一次汗颜了,明明自己什么都不懂,还胡乱质疑,又一次被凉辞看了笑话。
我尴尬地将罗裙上系着压裙暖玉的流苏在手里搅来搅去,嘴硬地辩解道:“那也不应该交给你一个小小的捕快呀,除非……”
“除非什么?”凉辞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除非,你才是当初手握重兵的忠勇侯之子,天下第一神捕狂石。”我鼓起勇气将自己心里的疑虑说出来,指着烂泥一样瘫软在椅子上的狂石道:“他才是你的手下,你们互换了身份。”
那狂石瞬间就坐正了身子,将一双妩媚的桃花眼瞪得溜圆:“怪不得从一见面就敢对我这般不敬,出言不逊,原来自始至终你都在怀疑我的身份。看我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举世无双的英雄气概,又哪里不像了?”
我不屑地反唇相讥:“你又哪里像了? 我在金陵城的时候,关于狂石的英雄事迹已经听得耳朵里都起了茧子。还没有哪个说书先生说你是这幅模样。尤其是你额间那一点朱砂,过于招摇,你不觉得这对于一个捕快,尤其是名震天下的捕快来讲,是个大忌吗?”
狂石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阴云密布,好像随时都能滴下水来。
凉辞坐在我身边,紧紧地抿着薄唇,看到狂石的臭脸色,终于忍耐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狂石却是忍了又忍,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一双风流的丹凤眼又危险地眯起来 ,眉间那一点朱砂愈加红艳。
“苏青婳,我警告你,不要再拿我的长相说事!”
凉辞似乎自己也感觉到失态,低了头端起杯子装作喝茶,双肩抖动,哪里能喝得下去。
我就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我说的明明都是实话,他们怎么如此反应。
我不怕死地指着凉辞道:“尤其是你,我在你身上可看不到一丝一毫作为下属的谦恭之态。相反,他在说话时,眼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向你这里瞟来瞟去,似乎在征询你的意见,表情微妙。
再加上那麒麟令是在你的手中。所以说,你的身份委实令人怀疑,还是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暧昧?”
凉辞刚刚平复了情绪,喝了一大口茶水,闻言噗的一声,几乎全都喷了出来。
那狂石似乎是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局,一愣过后,不怒反笑,得意地抿着嘴向凉辞眨了眨眼睛,立即被凉辞瞪了回去,极其无辜地耸了耸肩膀,对凉辞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情,我去找苏老爷了解点情况,顺便安排住处,具体细节你们自己再商议。”
说完也不待凉辞回答,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我疑惑地看了看凉辞,问道:“难道我猜错了么?”
“当然错了,我都不知道你那脑袋瓜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凉辞无奈地说:“他就是如假包换的神捕狂石。”
我不屑地撇撇嘴,道:“可是我无论怎样看,他都是毁了我心目中的英雄形象。”
凉辞重新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那般崇拜狂石,可知道他的小名叫做什么?”
我摇摇头,对于他的了解我全都来自于茶馆的说书先生,为了吸引听客,说书先生捕风捉影,夸大其词是常有的事情。
狂石的事迹经过京城到扬州这几千里路程的发酵,崇拜者的添油加醋,已经完全改变了原有的味道。对于他的定位,几乎是上天遁地,神机妙算,七十二变化,无所不能的。饶是我自动过滤了其中的水份,也只能称其为传说。
“狂石是忠勇侯府的独生子,侯爷常年征战沙场,数次九死一生,侯爷夫人无时无刻不是在提心吊胆,惶惶度日,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子承父业,万一有个闪失,断了忠勇侯府的香火。
但是侯爷精忠报国,满腔热忱,自然不依。
狂石出生以后,粉嫩可人,眉间又天生一点朱砂痣,男生女相,侯爷夫人就灵机一动,骗侯爷说是个女娃,取了个小名叫胭脂。
他自小便是被侯爷夫人当做女儿养大,混在女人堆里的。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那狂石虽然小时候懵懂,分不清自己的性别。但是自小就对兵器情有独钟,每日里缠着老侯爷教授武艺。
老侯爷一介武夫,沙场勇猛如虎,却是出了名的惧内,一生并未他娶,只得狂石一子,便索性又将他当做儿子来养,将终生所学恨不能全都倾囊相授。狂石就这样可怜兮兮地在父母的夹缝里长到七八岁,才终于分清自己的性别。”
凉辞说到此处,已经笑得不能自抑,尤其是看到我一脸的惊愕,更是觉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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