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松别院沉重的厅堂内,弥漫着雄黄、雌黄刺鼻的硫砷气味、浓重的血腥、以及窗外黑雾渗透进来的淡淡腐败腥甜。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
老管家哆嗦着捧来一枚生鸡蛋。周砚白用沾满血污和药粉的手,粗暴地敲开蛋壳,将蛋清小心地倒在粗糙的雄黄雌黄混合粉末上。周砚白用一支干净的毛笔杆快速搅拌,形成一种粘稠、散发着怪异气味的橙黄色糊状物。
“Thin layer! Over the powder! Cover the advancing edge ONLY!” (薄薄一层!覆盖在粉末上!只覆盖毒纹蔓延的边缘!) 戴维·陈的声音通过免提,在死寂的厅堂里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周砚白屏住呼吸,指尖稳定得可怕,仿佛所有的颤抖都被巨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用笔杆蘸取那剧毒的糊状物,极其小心地、薄薄地涂抹在女研究员肩头伤口周围——那道被粉末暂时阻滞了蔓延速度的青黑色毒纹边缘。
“滋…”
那令人心悸的轻微声响再次出现,比之前更加清晰!橙黄色的药膏覆盖下,青黑色的毒纹如同被灼烫般,肉眼可见地向内收缩了一丝!虽然范围极小,但那致命的黑色,确确实实被逼退了!
“It’s working! The necrosis… halted at the edge!” (有效了!坏死…在边缘停止了!) 周砚白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瞬。但这仅仅是阻止了恶化,远未到解毒救命的地步!女孩的脸色依旧青黑,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Good sign! But it’s just containment, NOT cure! She needs the specific antidotes ASAP! Oxygen! Keep her warm! Monitor vitals! And Zhou… be CAREFUL! Arsenic can absorb through your skin!” (好迹象!但这只是遏制,不是治愈!她急需特效解毒剂!氧气!保暖!监测生命体征!还有周…小心!砷可以通过你的皮肤吸收!) 戴维·陈的声音充满了警告。
周砚白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药膏和血污的手指,指尖传来一阵麻木和灼痛感。周砚白毫不在意,迅速用布巾擦掉手上大部分药膏,吩咐老管家:“找干净的布,浸温水给她擦身保暖!想办法弄氧气!库房有没有老式的氧气袋?” 他知道希望渺茫,但必须争取每一分可能。
老管家慌忙点头,转身奔向库房深处翻找。
周砚白疲惫地靠坐在冰冷的柱子旁,剧痛、高烧和巨大的精神消耗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周砚白喘息着,目光扫过地上那半块沾血的鎏金钥匙,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
明夷!引泉榫的黑雾只会比山下更浓!那诡异的反噬蓝焰…还有失血…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明夷生还的希望更加渺茫!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他需要力量!需要能对抗黑雾、能压制蓝焰、能让他周砚白冲上山去的力量!
就在这时,老管家抱着一堆杂物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哭腔:“少爷…氧气袋…没有啊!库房早年是有,但…但早就破旧不能用了!不过…不过…”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杂物堆里翻出一个落满灰尘、极其陈旧的靛蓝色粗布小包袱。
那包袱不大,四四方方,针脚细密,上面绣着一个模糊的、几乎褪色的麒麟图案。包袱口用一根褪色的红绳系着,打着一个复杂的、类似榫卯结构的绳结。
“这…这是老太爷当年…郑重交给老奴保管的…说…说非到周家生死存亡、古镇遭逢大劫之时,绝不可开启…说里面是…是‘锁麟囊’,能锁住灾殃,带来一线生机…” 老管家声音颤抖,捧着包袱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老太爷说…必须…必须由血脉后人,在听松别院的‘子午线’上开启…”
“锁麟囊?” 周砚白猛地一震!这个名字!祖父笔记最后悲愤的留言中,在控诉叛徒之后,似乎用极小的字提过一句:“…惟盼‘锁麟’未失,或可挽狂澜于万一…” 当时周砚白只以为是绝望的感叹,难道…竟是真的?!而且就在听松别院?!
“‘子午线’?听松别院的‘子午线’在哪?” 周砚白强撑着站起,声音急促。
“就…就在这正厅中央!老太爷当年亲自测定的!说…说别院是地脉‘水行’节点,正厅中心是阴阳交汇之点,对应天上的子午线…” 老管家指着花砖地面中心一块不起眼的、刻着简易八卦纹样的方砖。
周砚白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过那沉甸甸的靛蓝色“锁麟囊”包袱,踉跄着走到厅堂中央那块八卦方砖上。高烧让周砚白的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踏上这块砖的瞬间,脚下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能量波动,仿佛与整个别院、乃至更深处的地脉隐隐相连。
周砚白深吸一口气,忍着左手因接触药膏和可能的砷吸收带来的麻木刺痛,手指颤抖着,去解那复杂的榫卯绳结。绳结异常繁复,带着某种古老封印的意味。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包袱上。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动声响起,绳结终于解开!
周砚白的心脏狂跳,小心翼翼地掀开靛蓝色的包袱布。
里面露出的,并非想象中光华夺目的珍宝,而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由暗金色金属打造、造型极其古朴的扁平方盒。盒盖上,浮雕着一只栩栩如生、脚踏祥云、回首顾盼的麒麟!麒麟的双眼,镶嵌着两粒细小的、仿佛蕴含着星光的深蓝色宝石。整个方盒散发着一种内敛而厚重的气息,入手微沉,触感冰凉。
这就是锁麟囊?!
周砚白的手指抚过麒麟的浮雕,触手冰凉,却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沉睡的力量。周砚白尝试打开盒盖,却发现盒盖与盒身严丝合缝,浑然一体,没有任何明显的开合机关!只在盒子底部,有一个极其微小、形状与那半块鎏金斗拱钥匙的榫头部分完全一致的凹槽!
钥匙!需要那半块钥匙才能开启!
周砚白猛地看向放在一旁地上的半块鎏金钥匙!原来它不仅是开启地宫核心的“阴阳钥”之一,更是开启这周家祖传救急之物“锁麟囊”的钥匙!
周砚白立刻抓起那半块钥匙,心脏狂跳着,将钥匙末端那独特的榫头,对准金囊底部的凹槽,小心翼翼地按了下去!
“咔嚓!”
一声清脆悦耳、如同玉磬轻击般的机括声响起!暗金色方盒的盒盖,沿着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无声地向上弹开了一条细缝!
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冽如同高山雪水、又带着淡淡草木馨香的奇异气息,瞬间从缝隙中弥漫开来!这股气息所到之处,厅堂内原本弥漫的雄黄雌黄的刺鼻味、血腥味、乃至窗外渗透进来的黑雾腥甜味,都仿佛被净化了一般,变得异常稀薄!周砚白因高烧而昏沉的头脑,被这股气息一激,竟也清醒了几分!
周砚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盒盖完全打开。
盒内的景象,让周砚白瞬间怔住!
金囊内部,衬着深紫色的丝绒。丝绒上,静静地躺着三样东西:
三枚龙眼大小、浑圆剔透、如同最纯净的冰种翡翠般的淡绿色药丸!药丸表面萦绕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极其微弱的白色光晕,散发出方才那股清冽净化气息的源头!仅仅是闻着,就让人精神一振,体内翻腾的气血似乎都平复了一丝。
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薄如蝉翼、非金非玉的暗银色织物!织物上隐约可见极其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般的能量纹路。
一枚小小的、造型古朴的乌木令牌。令牌一面刻着麒麟,另一面刻着一个复杂的榫卯结构图案。
没有字条,没有说明。但周砚白瞬间就明白了这三样东西的价值!那三枚药丸,绝对是救命的圣药!那暗银色织物,很可能具有强大的防护能力!而那令牌…或许是某种信物或控制枢纽?
“Professor! I found something! Ancient antidote pills? With strong purifying aura!” (教授!我找到了些东西!古老的解毒药丸?有很强的净化气息!) 周砚白立刻对着电话说道,声音带着激动。
“Purifying aura? Describe! Color? Smell? Effects?” (净化气息?描述!颜色?气味?效果?) 戴维·陈急切地问。
“Jade green! Cold, clean scent like mountain snow and herbs! Clears the mind! Suppresses toxin sensation nearby!” (翡翠绿!冰冷洁净的气味,像高山雪水和草药!提神醒脑!能抑制附近的毒素感!)
“My God! That sounds like legendary ‘Green Snow Pills’! Ancient formulas lost for centuries! Said to detoxify all known poisons and stabilize life force! Give her ONE! Crush it if she can’t swallow! FAST!” (我的天!这听起来像传说中的“碧雪丹”!失传几个世纪的古方!据说能解百毒、固本培元!给她吃一颗!如果无法吞咽就碾碎!快!) 戴维·陈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
周砚白再无犹豫!他立刻取出一枚淡绿色的“碧雪丹”。丹药入手冰凉,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小心地撬开女研究员紧咬的牙关,将丹药塞入她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的液体流下。
几乎是立竿见影的效果!
女孩脸上那骇人的青黑色,如同退潮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褪!虽然依旧苍白,但已不再是死气沉沉的青黑!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变得稍微深沉了一些!肩头伤口处那顽固的、散发着苦杏仁味的黑气,似乎也被丹药的清冽气息压制,不再逸散!
有效!而且效果惊人!
周砚白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至少,这个为他挡箭的女孩,暂时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
周砚白的目光,立刻投向了剩下的两枚碧雪丹和那块暗银色织物。明夷!明夷的伤势比这更复杂、更凶险!那反噬的蓝焰、严重的内伤、还有黑雾…这三枚丹药,是明夷唯一的希望!
周砚白毫不犹豫地将剩下的两枚碧雪丹小心包好,贴身收藏。然后,抓起了那块暗银色的奇异织物。触手冰凉柔滑,却又异常坚韧。尝试着将其抖开,发现它展开后如同一件小小的斗篷,刚好能覆盖住上半身。
没有时间研究了!直觉告诉周砚白,这东西能对抗黑雾!
周砚白迅速将暗银色织物披在身上,那织物仿佛有生命般,自动贴合了他的身形,只露出头部和手臂。一股清凉的能量瞬间流遍全身,不仅驱散了高烧带来的部分灼热感,更神奇的是,当周砚白的目光再次投向门窗缝隙外翻涌的黑雾时,心底那股被腐蚀和毒气侵袭的强烈不适感,竟然大大减轻了!这织物,果然能隔绝或者削弱黑雾的影响!
他抓起了那枚乌木令牌,塞进口袋。现在不是研究它的时候。
“Professor! The pill worked! She’s stabilizing! I have two more! I must go! My partner is dying on the mountain! Thank you! I owe you everything!” (教授!药丸有效!她情况稳定了!我还有两颗!我必须走了!我的搭档在山上快死了!谢谢!我欠你一切!) 周砚白对着电话飞快地说道。
“Go! Save your partner! And Zhou… be careful! That ‘fog’… it’s spreading fast on the news! Authorities are mobilizing but blocked! Find the source! And… good luck!” (快去!救你的搭档!还有周…小心!那“雾”…新闻里扩散得很快!官方在动员但被阻挡了!找到源头!还有…祝你好运!) 戴维·陈的声音充满了理解与祝福。
周砚白挂断电话,将手机塞回口袋。看了一眼在老管家照料下呼吸逐渐平稳的女研究员,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但随即被更深的决绝取代。
周砚白一把抓起地上的半块鎏金钥匙和祖父的笔记,将暗银色织物的兜帽拉起(织物自动延伸覆盖了颈部),最后检查了一下贴身收藏的碧雪丹。
“守好这里!等我回来!” 周砚白对老管家丢下一句话,声音嘶哑却如同钢铁。
别院门外,是翻涌咆哮、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浓稠黑雾!
但这一次,周砚白没有丝毫畏惧。暗银色的织物隔绝了大部分侵蚀,碧雪丹的清凉气息在流转,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周砚白手中紧握着那半块钥匙,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
明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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