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意外,我被留在了冥王殿中。子桑暝不顾大祭司反对将登基时间推迟了一年,现在带着冥王所属士兵到了鬼谷,将鬼谷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收起观世镜,我整个人颓然坐在床边,看着子桑凛像是个小罪人一样低着头不敢跟我说话,子桑暝也真是知道掐我的软肋,知道我不会对凛发脾气所以留下他来在这里看守。我可怜的儿子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被罚了。“别在那里站着了,来,到这里来。”我朝子桑凛招了招手,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好好看看他了,小家伙这几天不见又长高了不少,衣服已经不会拖地了,脸上也不是那么圆乎乎地婴儿肥,冥界的孩子长得还真是快,要是在阳间,这几天根本不会有什么变化。子桑凛还是有点不敢靠近,但是难以抵抗诱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凑了过来,在我身边坐下,小心翼翼问了我一句道:“娘亲,你是不是惹父王不开心了?”我笑了,摸摸他的头,“为什么这么问?”子桑凛抿了抿嘴唇,还特意朝四周看了一眼,防止隔墙有耳,“昨晚父王把您送进来的时候,脸上特别严肃,像是生气了。”你父王不是一直那种表情吗?子桑凛赶紧摇头,“不是的不是的,父王在娘亲在一起的时候表情很好的,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很恐怖,就像昨天,就肯定是生气了。”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表情还是好的?我怎么没有感觉,不都是板着脸不苟言笑嘛,偶尔扬扬嘴角轻笑一下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不过小孩子应该不会撒谎,看来子桑暝跟我一起的时候跟平时还是有些区别的。“凛,”我把他的小脸转过来,抱着他道,“你父王把放在这里有没有说什么?”子桑凛眼睛一转,想了想道:“说了,他说让我好好看着您,不能让您离开大冥王殿,还说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护好您,要是你您受伤了,就要把我扔出去喂狼。”我眼前一黑,脑门上滚出一颗巨大的汗珠,这个混蛋就是这么吓唬我儿子的,你给我记着,等这些事情解决完了,我肯定要跟你算算账。我紧了紧抱着子桑凛的力道,“别听你父王乱说,他不会伤害你的。”子桑凛点头,“嗯我知道,父王还是很疼爱凛的,前几次把我放进冥王殿后山的狼群只是为了锻炼凛,嘿嘿,娘亲您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已经可以从狼群的追赶中逃脱,并且还能撕碎狼王,对了,后山的狼群也不知道有没有新狼王出现,会不会群狼无首。”“……真棒。”子桑暝你给我等着,我儿子要是因为你的这个教育方法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也丢进狼群喂狼。心疼归心疼,我还是没有忘了正事,将已经完成净化的阴书从怀里翻出来,摆在膝盖上,翻开。黑无常回来之后将阴书还给我,我当天便完成了所有的净化事宜,并且按着赵雪所说在阴书上下了更重的血咒,如今这命途多舛的神器已经跟我完全连在一起,终于算是再不会落在别人手中了。 而且也是因为这个血咒,我在这阴书上还发现了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解除封印,比如换颜。不知道子桑暝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咒,我现在全身上下的力气加在一起肯定不如子桑凛,所以他才会这么放心的把我留在家里,让凛来看着,不过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下了咒但是没有带走阴书对我来说就跟留下了一瓶解药没有什么区别。“凛。”我握住他的手道,“你爱不爱娘亲?”子桑凛一把抱住我的脖子,“爱娘亲,最爱娘亲了。”我把他从我脖子上抱下来,“那你能不能听娘亲的话?”子桑凛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道:“只要娘亲不离开,娘亲听父王的话,凛就听娘亲的话。”我的傻儿子,你父王都想把你扔出去喂狼了,你还听话,该说你什么好啊。我摸了摸他的脸,之后把他的手放在阴书上,“放心,娘亲不会离开,娘亲会一直跟你在一起。”凛看着自己的手在阴书上忽然消失不见了,然后阴书上出现了一只小小的手,顿时玩心大起,也顾不得问我什么了,兴奋地几乎跳起来,“这是什么?娘亲你看,我的手到书上去了!诶?怎么拿不下来了?娘亲你在干什么,娘亲!你……”我松开了悄悄抓住的封印诀,子桑凛已经变成了一幅画,印在阴书中。儿子不要怪我,娘亲也是没有办法,留你一个人在冥王殿我不放心,所以暂时先让你在阴书中委屈一段时间。至于我自己身上的封印,我还真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所以只能先试试了。再次掐诀重新打开阴书另外一张空白页,我将自己的手放在上面,然后试探性的启动神魂封印的解除咒语,很快,一层淡淡的光雾从我身上弹开,我心里一喜,没想到第一个就碰上了,不到一分钟,那将我力量封住的咒印,也随着这一层光雾的消失,立刻解除了。子桑暝果然还是不会对我下重印,而神魂封印对封印我的力量来说刚刚好,看来这是上天安排的,这场战争,我注定不会身在事外。离开大冥王殿,我立刻再用阴书换了一身行头,考虑到子桑暝对我的了解,只是换一张脸,就算是凭身形他也能认出我,我直接换了一副男人的身体。之后疾驰一天一夜,在第二天,冥界大军刚刚在鬼谷周围驻扎之时赶上来了。这个时间对我来说正合适,大家行军劳顿,刚到这里的第一天肯定是要休息整队,而冥界大军足有几十万人,想要混进去,很简单——只要身上没有子桑炽的气息,并且表明自己在冥界的一个身份,基本就可以得到认可。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尽量让我看起来跟大家一样很是疲惫,进了大营,没走出一百米,果然被一个穿着铠甲的战士叫住了问道:“喂,你,站住,干什么的?” 看他肩膀上的军衔还是个百夫长,心口上还有一块看起来不错的护心镜,只是似乎尺码有些不对,戴在他这雄壮的身体上有些小了。这里应该就是他管辖的地方了,有陌生人闯入立刻能发现,他整个官当的也算是很称职,不过在这军队里,我也不能表现的太过谦卑,否则以后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嗯?我怎么会对军队这么熟悉?即便是关于罗刹的记忆,我好像也没有在军队里待过吧……嘶,头怎么突然这么疼。我皱了皱眉,赶紧把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压下去,悠哉地转了个身,走到他的身边站定,道:“我是饕餮将军的副官,来查看各营情况。”在这个地方想要站住脚让人不敢随便上自己身边查,报出饕餮的名字绝对是最保险的,因为冥界的恃强凌弱,如果跟强者没有实质性的关系,没人有敢说自己是他身边的人,不然这整个冥界估计都是子桑暝的亲戚。而且报出饕餮而不是子桑暝,这样比较合理,即便是被发现了,大不了就是在饕餮那边坦白一下身份。果然,百夫长听到了饕餮二字,摆在脸上的傲慢立刻换成了疑惑,开始在我身边打量,而我就这样站着任由他仔细打量,半晌,百夫长没有看到破绽,又感受了一下我身上的气息,也没有子桑炽的气息,就算是心里有疑惑也只得放下。正巧百夫长身边的传令官来报,桥姬要开始点兵了。百夫长对那传令官嗯了一声,对我道:“这位小将,既然是听从饕餮将军指令直接办事,下次来时最好提前说一声,免得出了误会。”我冷哼,对他的提醒完全没有感受到“好心”。不管是在阳间还是在阴间,这种官僚主义的事情上下五千年没有断过,皇帝出游,提前告诉所有要经过地方的地方官,这些地方立刻就没有了什么偷盗抢劫强压百姓之事,我如果要巡逻,提前告诉你我要在什么时候来了,你这边是不是还要准备个欢迎仪式,然后张灯结彩?我也就看不到你拿了下属的护身物件放在自己心口,让自己下属穿一身单衣准备上阵迎敌吧?百夫长去了集结的地方,那个小传令官本来应该回营,我将他叫住,“喂,传令的。”传令兵回头看了我一眼,因为百夫长都叫我一声“小将”,他自然也不敢造次,点头哈腰应承一句,“小将军有什么事?”我从阴书中幻出一件贴身护心镜,扔到他手上,“这个给你,穿在里面,别再让人抢了去。”像他这种传令兵在冥界几乎算是最低等级,随便一个战士都能杀了他,所以护心镜对他们来说极其重要,不过也是这人命不好,就那一块救命的东西还被自己的百夫长给抢了去,这不是摆明了要他在这场战争中送命嘛。战争中死伤是难免的,但是无谓的死伤还是能免则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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