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牵线木偶

　　辛久夜脸色格外平静，拨动琴弦的手指从未停歇，琵琶与当事人仿佛一同沉浸于弹者的世界，但是辛久夜眼底莹莹闪动的泪光出卖了她此时纷乱的心扉。

　　伊清宇一把夺走了辛久夜手中的琵琶，曲声在变质的音色中戛然而止。

　　“是谁……”伊清宇目光骤冷，望着眼前人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既不忍问下去。

　　辛久夜起身，不经意间的眨眼，让泪水凝结落下，随即一阵恍惚，自己既然哭了，可是为什么会哭，她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神情木然，起身缓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伊清宇望着辛久夜落寂且消瘦的背影，由眼到心皆是一丝刺痛，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变回真身，眼底寒光乍现，房间内出现一名黑衣褐发男子。

　　“主子安。”褐发男子半跪于地，抬手行礼。

　　“查查今天辛久夜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听闻了什么事。”伊清宇背对叩首之人，神色淡然，不怒自威。

　　“诺。”褐发男子回应后瞬间消失。

　　伊清宇侧目俯视桌上的琵琶，一记眼光，琴弦聚断。

　　次日辛久夜醒来，大脑发昏，直到吃完早饭才恢复了精神头。到明道部点卯后，辛久夜就听到了班茂君调到夷道部的风声，而她被调到了仁昌院。

　　什么情况？辛久夜向陈启航探听内情，结果对方一问三不知，无奈，她跑到夷道部寻找班茂君，问问当事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班茂君一见到辛久夜，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拽住辛久夜的手臂，顿足捶胸道:“老辛啊，我那位梵地院朋友的预测果然应验了，我本来计划在明道部养老的，现在倒好，下半生注定要四处奔波了！”

　　“班舍人，注意自己的措辞，太常大人这是给你锻炼的机会，挖掘你内在的潜力！”突然冒出来的肖望东拍了拍班茂君的肩膀，然后扯开了那只握住辛久夜手臂的手。

　　“老肖，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整天都有使不完的精力，全国各地到跑！不对，你还没娶妻生子吧，孤家寡人的，了无牵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当然理解不了我这类顾家好男人的感受。”班茂君终于找到发泄口，将全身的负能量一股脑地倒给肖望东。

　　“呵，那你慢慢悲天悯人吧，我继续做我的孤家寡人。”肖望东一转身，从容迈步，留下了朝气蓬勃且潇洒不羁的背影。

　　“哎，年轻人就是爱拼命。”班茂君望着肖望东消失的地方，长吁短叹道。

　　辛久夜闷笑一声，拍了拍班茂君的肩膀，说道:“二十五岁的身体，五十岁的心，老班，小心未老先衰啊。”

　　“算了，你们都理解不了我，都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班茂君划开了辛久夜的手，回到自己的阁间，独自一人黯然神伤。

　　辛久夜见班茂君并没如她想象般被杨延明为难，只是当事人自己接受不了现世，不禁哑然失笑，随即离去。回到明道部的辛久夜一边看书，一边等待调职的公文，结果意外等来了孙艾凌。

　　“辛舍人，哦不对，应该叫你辛度吏。”孙艾凌将一份红封案牍递给辛久夜，继续道:“这是你的调职文书。”

　　“谢谢。”辛久夜双手接过，估计孙艾凌是来明道部做舍人的。

　　“你走吧。”孙艾凌对辛久夜摆了摆手，清退之意显而易见。

　　孙艾凌扫了眼阁间，摘掉辛久夜的门牌，扔在地上，一声令下，从她身后涌出五名侍女，各个背着包袱，开始按照孙艾凌的指示，布置她选中的阁间，也就是辛久夜曾经的办公阁间。

　　辛久夜拿着文书来到仁昌院报道，引导她任职的是杜佰徽，他见到辛久夜，一如既往地板着脸，带她来到名为“长录轩”的地方。

　　“西区是你的书房。”杜佰徽对辛久夜指向西面，示意她自己进去。

　　“你的书房在何处？”辛久夜还指望着有什么不懂之处，去找杜佰徽请教一下。

　　“东区。”杜佰徽看向东面。

　　辛久夜拜别杜佰徽，走进自己的书房，顿时眼前一亮。这仁昌院的待遇果然如同传说中一样，一个字——好，辛久夜目测这书房有五十平米左右，有屏风，有幕帘，有山水画，配套齐全，心里偷着乐。

　　在长案上有意黑色木盒，辛久夜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套素白长裙，与孙艾凌之前所穿的款式一样，放下衣服，辛久夜有种猜测，这次自己与孙艾凌职位互调是孙艾凌自己提出申请的，目的是……更能接近杨延明？很可能。

　　待辛久夜换好衣装，打开房门时，门前站着一位梳着单螺髻，身着浅绿长裙的年轻女子。

　　“辛度吏安，下官是您的左施，名为安槿茹。”安槿茹欠身，温声道。

　　“请进。”辛久夜没想到自己还有近身下属，这真是……惊喜。

　　安槿茹款步进入书房，抬眼与辛久夜对视，不扭捏不做作，辛久夜比较满意，于是与对方进行了深层次的沟通交流。原来安槿茹是阴法星安排过来协助辛久夜处理公务的，这位姑娘今年十八岁，入院三年，一直在仁昌院任职，最擅长习文断句，还有一双灵巧的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将辛久夜简单的发型梳理成精致的超云髻，素色发带环系点缀，看得辛久夜还以为镜子里的人是安槿茹幻化成的古画仕女。

　　“你留在这儿屈才了。”辛久夜放下镜子，由衷感叹道。

　　“辛度吏说笑了。”安槿茹垂眸浅笑。

　　“顶着这个发型出门，会不会显得不够持重。”辛久夜真心舍不得拆下这个朝云髻，但是这个发型与严肃的官场画风不符。

　　“夏季炎热，女子官员可以梳高髻。”安槿茹语气温和道。

　　算了，辛久夜觉得自己反正就在长录轩活动，能看到的人屈指可数，不算高调。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安槿茹上前开门，是一位灰衣小斯，说是太常大人找辛度吏有事要要议。

　　刚调职就搞事情？辛久夜不确定，看着小斯少年呆呆地等着自己，辛久夜没有过多思量，跟着小斯少年离开。

　　乘风阁内，辛久夜站在角落里，自跨进这个门槛到现在，一直听着阴法星、孟德林与杨延明讨论着太后与兰平王世子什么的，好似她这个人被遗忘于此，正巧昨夜喝多了，还有些后遗症，听着听着就开始犯困。

　　“辛久夜。”

　　“……下官在。”辛久夜刚打盹就被点名，她真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的。

　　“你昨夜没休息好？”杨延明靠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却声音冷淡。

　　“昨夜……睡得很沉。”辛久夜微低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听说你昨夜又弹又唱的，扰得四周不得安宁。”杨延明微眯双眼，面色严肃。

　　这么夸张！辛久夜抬眸瞄了眼右前方的孟德林，背影挺拔，绝不像被扰得不得安宁的模样。

　　“昨夜……喝多了。”辛久夜低声一句。

　　“醉酒伤身，身体是自己的，疼也是自己的。”杨延明声音清冷，皮笑肉不笑。

　　“……谢提醒。”辛久夜突然发现自己的智商再高，也斗不过杨延明与阴法星这一对好基友。

　　“辛久夜，你可知我为何将你调到仁昌院？”杨延明态度一转，语气平淡道。

　　“不知。”辛久夜直觉与妖怪夜行之事有关。

　　杨延明对阴法星使了个眼神，阴法星会意，转身走近辛久夜，严肃道:“让你进入仁昌院，是为了让你参与妖怪夜行的案件中，但前提是对任何人都必须三缄其口，不得泄露案件一个字。”

　　“诺。”辛久夜除了答应好像也没有其它选择，主要是她本人对这事件有那么几分好奇。

　　“稍后跟着我们一起进宫。”阴法星见辛久夜态度毕恭毕敬，没有多加敲打，语气都缓和了三分。

　　辛久夜等着阴法星讲述进宫后的工作安排，结果抬眼盯了对方半天都没有下文，于是用眼神发出疑问的信号。

　　“你进宫之后自会明白。”阴法星语气淡淡，徒留下悬念。

　　于是接下来约一刻钟内，辛久夜继续待在角落里思绪神游，思忖着如何与赵子昂展开谈话，既不捅破窗户纸，又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出手相助。

　　“辛度吏。”阴法星离开乘风阁经过辛久夜时，低声唤了一句。

　　辛久夜瞬间会意，跟着阴法星与杨延明前去皇宫。

　　长乐宫外，经太监禀报以后，辛久夜跟着阴法星与杨延明穿过大殿，经过六扇棕门，绕过花开富贵的屏风，在落地的浅黄幕帘前驻足。辛久夜能隐约看到幕帘后有一红色的人影，正当她欲凝视辨认事，皇帝与兰平王出现了。

　　“太常君，你找到解救的办法了？”皇帝不等杨延明等人施礼，立即走到杨延明对面，态度严肃道。

　　“陛下，今日就会查清原因。”杨延明没有直接应承，但表现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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