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久夜笑而不语,由于冬阳高照,气候渐暖,她摘下了帽子,发髻高束,松散微乱的发丝随风浮动,既弥散出几分凄美,看得君琰顿时失了神。
“是不是像疯子!”
辛久夜不用照镜子都想象得出自己此时颓废的形象,随手理了理前额的碎发,君琰突然侧身与她对面,伸手帮她将首顶的碎发梳理至发髻。辛久夜近距离看到君琰棱角分明的下巴,蓦然想起自己曾几次睡醒之时,窝在对方怀里的场景,顿时面红耳赤,退了几步。
“你这是……”君琰故意走近一步,眉眼掩笑,低声道:“害羞了?”
“穿多了,热的!”辛久夜一挥衣袖,一脸的镇定自若。
“那为何额头未流汗?”君琰又走近一步,低着头仔细打量辛久夜的额头,疑惑地打量着。
“我的脸比城墙还厚,汗不容易流出来!”辛久夜一侧身,避开君琰炽热的视线。
君琰粲然一笑,不点破,也不说破,递给辛久夜一些干粮,然后双目直直地看着她。辛久夜被盯得浑身不对劲,接过干粮就背对君琰,随便吃了几口。君琰挪步,又走到辛久夜的对面,递给她水袋。
“这小两口可真是恩爱啊!”
“男才女貌,很般配啊!”
“听说他们是来游山玩水的!”
“年轻真好!哈哈……”
……
辛久夜听着不远处一堆人在议论他们,严重怀疑君琰是故意的,自他们被误认为是夫妻之时,他就从未澄清,还和颜悦色地与那些误会的人谈天说地,貌似他很喜欢这个误会,也料到她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不屑于解释。
片刻后继续上马启程,辛久夜有意与君琰错开位置,落与他的身后,放眼欣赏沿途的草木凋零、凄楚肃杀的风景,君琰发觉到辛久夜的举止的反常,也没了继续回应他人聊天的心情,冷峻气质渐渐上身,有眼力见的商人队友发现了君琰的异常,于是将谈话收了尾,回归了自己的队伍。
太阳西斜,他们到达了太州长野县。这里地势平坦,八街九陌,人流三五成群,有一些少数民族频繁出境,即使临近黄昏时分,街头依然人欢马叫。由于交通比较拥挤,集体下马寻客栈。
辛久夜听商队的人说,这长野县虽然只是个县城,但由于县令有个博弈族的小妾,很受宠,这个县令在这位小妾的建议下,开放对博弈族等少数民族的贸易往来,所以长野县渐渐成了附近郡县最为出名的经济贸易中心。
“看来这博弈族的小妾很有宏观远见啊。”辛久夜由衷感叹了一句。
“所以说,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女人!”一名大胡子中年男子语笑喧呼道。
“言之有理!”辛久夜浅笑着附和一句。
“要不要考虑给你家男人纳个妾啊?”一名深衣妇人碎步走近辛久夜,瞄了眼辛久夜身旁的君琰,嬉笑道。
“我们不是夫妻,他眼光高,一般的女子入不了他的眼。”辛久夜好心好意地提醒道。
“你们原来不是两口子啊!”深衣妇人惊诧之后,转瞬笑容满面,又迈着碎步走到君琰身边,曼声细语地打听对方的家境。
随后又有几名年纪大的男女,凑近君琰,挨个打听他的单身情况。君琰面对这阵势处之泰然,依然步伐矫健地牵马前行,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来人。
正当辛久夜在一旁幸灾乐祸时,一名浓眉大眼的青年走近她,打听她的情况,辛久夜一时没反应过来,在确定这人问的主人翁不是君琰后,暗自感慨这商队的人真是民风开放啊,居然在马路上就打听婚嫁之事。
“我有意中人了。”辛久夜用着惯常的理由,面不红、心不跳地搪塞一句。
青年男子抱歉一句,失望地转身离去。辛久夜感觉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一回头就撞入君琰幽深的双眸之中。看什么看,只许你有人关心终生大事,就不许她有人追求吗?辛久夜转开视线,继续看着自己前方的路。
片刻后,集体入宿长野县最大的客栈。辛久夜与君琰吃了晚饭后,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池塘边漫步消食。岸边柳条随风阴阴浮动,乍现寒冬的肃杀之气,与君琰此时的冷冽气质融为一体。
“怎么这么严肃?”辛久夜开口打破沉默。
“心情不好。”君琰理直气壮。
辛久夜一听,怎么感觉君琰像个孩子在闹脾气,于是不怀好意地笑了:“有什么烦恼说出来,或许我能给你解惑!想当年我经常给我的学生开导,没一个失败了!”
“你还有这本事?”君琰用着怀疑的眼光打量辛久夜,感叹一句:“或许人真的不可貌相。”
“我们之间有代沟,你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辛久夜一脸的无所谓。
“你这是在说我老吗?”君琰秒懂“代沟”二字含义,面色微沉。
“万年的灵魂,少年的心。”辛久夜嬉皮笑脸道。
“你在说我幼稚!”君琰眉峰微蹙,面色不善。
“我这是在夸你,你不要想多了。”辛久夜面不改色,岔开话题:“今天你很受欢迎啊,被那么多人看上,怎么心情还不好?”
“我又不是人。”君琰不以为然,脱口说了句。
“呵,也对。”辛久夜与君琰混久了,常常会一不小心用人类的视角去看待他,忘记了他人类的肉体里还住着个神兽的灵魂。
君琰毕竟是神兽,辛久夜觉得他即使要找对象也不会考虑凡人,首先由于道不同,世界观相差较大;其次人的寿命有限,生死离别徒增伤怀,所以相比而言,无论修行方式,还是寿命长短,妖怪更适合他。而君琰找而她只是个意外,之前她被表白了情也是由于君琰被自己的责任感所桎梏后的结果。
君琰见辛久夜脸色归于平淡,意识到自己表达有误,立即解释道:“我是说,我与他们……”
“我忘了,你与我们人类的世界不一样。”辛久夜截过君琰的话。
“情之所至,与种族毫无关系。”君琰走近辛久夜几步,紧锁她的眼神,正色道。
“原来你对感情的觉悟如此之高啊!”辛久夜故作未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赞赏地高看了他一眼。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为何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君琰伸手抚住辛久夜的肩膀,目露深情,言辞恳切。
辛久夜还准备继续周旋几句,没想到君琰既然放下稳重,挑开了话题。
“你明明知道我们不可能,为什么还在想当然?”辛久夜推开君琰的双臂,不假辞色道。
“这不是想当然,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
“我只想与你做朋友。”辛久夜打断对方的诉情,内心却莫名地沉甸甸,连带着语气都低沉了几分。
我们和离吧,彼此放手,他日相见还是朋友……
空灵的声音在耳边突地响起,一幕幕如梦似幻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君琰的双眼在暮色中如深潭之水般烟波浩渺,似乎动辄就是一场惊涛骇浪。
“我不想放手……”君琰靡声低喃。
“君琰,你是不是将我当成了参苒?”辛久夜望着对方哀恸的神色,可见一往情深,但那双眼眸透着太多的不忍与苦楚,一如忘川河岸之所见,故而情深的对象不是她。
君琰神情一怔,眼底闪过慌乱,胡乱安放自己的视线,沉默不语。
“君琰,你对我的感情不是爱,是愧疚,是寄托,你爱的从前是龙女,后来是参苒。”辛久夜冷漠地看着君琰神情的变化不定,一针见血地说道:“我只不过是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你的生命中,被你当做承载感情的替代品。”
“不是!”君琰转眼望向辛久夜,仓促否认:“你不是谁的替代品!”
“你现在深陷自己的执念,无法看清自己本心,或许等以后你寻到了参苒的转世者,你就认清了自己真正的心意所属为谁。”在辛久夜的眼中,君琰只不过是个被情网缠身,且迷失了方向的可怜人,而她除了怜悯,无法给予其它的感情回应。
“哈……呵呵……是我自作自受……”君琰突然笑不自禁,眼底仿佛是经历过狂风暴雨后的风平浪静,萧然地转身离去。
不知何时月空高挂,辛久夜望着被月光打量的阴暗,某个身影似乎融进了朦胧月色,内心随着那道身影的消失顿时一阵落空,蓦地想起一双蓝眸……为什么有这个感觉?仿佛有个无声的天雷,在自己与君琰之间霹雳地划出道道鸿沟,每当自己与他不知不觉地靠近时,这鸿沟骤然开裂扩张,阻止他们进一步走近,然后蓦然地想起自己曾经的暗恋。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反复无常吧,总是在意想不到地时刻,被提醒着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
次日清晨,辛久夜和君琰依然与商队同路,两人一个在商队的右侧,一个在左侧,一路上这两人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有眼力劲的人都能看出他们俩有了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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